是仙首就得顧忌著仙首的氣度,什麼動作都得矜持著來,來一個不動聲色的一劍定乾坤,厲害是厲害,有排場是有排場,就是不痛快。
葉非折恍然一算間,竟發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順從過自己心意,好好地拔一次劍了。
可他畢竟是劍修,是劍修裡最狂妄也最頂尖的那一個。
是說要練天下最好的劍,練到能斬儘浮生千歲憂的那個。
練劍隻為練劍,出劍也隻為出劍。
不畏生死,也不念得失。
劍尖前指的那一刻,葉非折竟出奇的冷靜。
是,我可能會死,不死也可能會被煞氣反噬。畢竟六煞星究竟有多強,煞氣究竟有多重,誰都無從得知,他想道。
但是那又怎樣?
他剛才就說過,他從來不怕代價太大,反噬太狠,煞氣太重。
他隻怕刀不夠利。
他也從來不怕一死,隻怕自己死前的劍不夠好。
既然他的劍足夠好,那麼他怕什麼死?
葉非折隻覺得血在灼燒,心在狂跳,從五臟六腑,從心口一直燒到指尖,跳到指尖,喚回他久違的年少熱血。
最後他的劍勢已成,便順理成章出了一劍。
連葉非折自己都不禁惘然。
惘然究竟是走到今日的這個自己在出劍,還是這具年輕了幾百歲的身體在出劍,幾百年信誓旦旦說要斬儘浮生千歲憂的少年在出劍。
他身處一片黑暗之中,劍鋒過處,卻如一片摧枯拉朽一般嘩啦啦碎了一片。
等劍勢收住的時候,葉非折身邊景象已經改天換地,變成另外一副完全陌生的模樣。
他身處於一處高峰之上,是真的很高,可以眺到世間百態萬物,恍若淩雲,再沒有旁的能夠比肩。
葉非折就望下去,將仙道六宗,將魔道綿延的三十二域儘數眼底。
他看到有一點點星火從魔道儘頭那裡燃了起來。
他聽見有東風相助,風聲呼嘯。
很快,火光成燎原之勢,一路從魔道的三十二域,燃到了仙道六宗,整個天空都被燃成帶血的紅色,炙熱紅幕籠罩之下的天地,宛如人間煉獄的再現。
正當葉非折看得出神之際,那道聲音得意洋洋地傳過來:“我的考驗,可不止戰力一個方麵,心性也極為重要。你所看見的,是你畢生最逃避,最不想看見的東西,你能從中輕易走出來,才算是你的本事。”
葉非折:“……”
那自己真是謝謝它了。
旁人家的,一個恨不得比一個更高深莫測,更故弄玄虛,話都不想多說一個字,要說也是說得雲裡霧裡,讓人根本摸不著頭腦。
唯獨六煞星這邊,好像唯恐自己走不出來,唯恐自己不能收服它似的,忙不迭地把家底全抖出來。
葉非折望著眼前場景,沉默良久,也看著火光燒了良久。
他不記得自己有看見過這一幕。
這麼浩大的聲勢,自己見了怎麼會不記得?
要知道,自己師父脾氣再大,再讓人害怕,也頂多是氣性上來的時候劈幾道雷毀個魔宮而已。
哪個天才人物能手筆那麼大,想出火燒一整個天下的天才主意?
葉非折動了動嘴唇。
就當那道聲音以為葉非折沉重悲傷得根本說不出話時,就聽葉非折問道:“那個……你是不是搞錯了?”
聲音:“???”
自己怎麼可能搞錯?
葉非折是在質疑它身為六煞星的能力?
葉非折又道:“你們是不是把我爹的噩夢,安到我這邊來了?”
思來想去,也隻剩下這麼一個解釋。
葉非折想了想,葉家家主怕他把玄山燒了,那麼進一步怕他把仙道六宗、把仙魔兩道一起燒,也是非常合情合理,說得過去的嘛。
自己和葉家家主身為親生父子,六煞星一時失察之間,把自己和葉家家主的搞混了,雖然有點失職,但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六煞星:“?????”
你爹知道你這麼說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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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在深淵中,楚佑靜坐了一會兒,總算把兩世的畫麵思緒大致理了一遍。
他揉了揉太陽穴,不顧還在脹痛的頭腦,徑直起身,前去找了顧遲筆。
“顧院長。”
楚佑稱呼她道。
顧遲筆點了點頭。
她忌憚禍世,是出於自身立場不得已的忌憚,對於楚佑個人倒是不至於有什麼偏見或是怨恨的情緒,隻將他當作葉非折的師弟尋常看待:“來找我是為什麼事?”
楚佑慢慢道:“的確是為了印證一些事而來。”
顧遲筆望過去,見少年眸光幽邃鋒銳,深不見底,一夕之間好似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便也擱下手中筆:
“直說罷,想問什麼。”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