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沒過兩日就徑直問他:“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徒弟?”
葉非折也答得不假思索:“我還想問您願不願意收我做徒弟?”
兩人笑起來,俱是開懷。
葉家雖然避世已久,然而避世已久,並不是與世隔絕,不通音訊。
事實上,如果真與世隔絕,葉家也賺不了那麼多的錢。
葉非折聽聞過這位魔尊的事跡。
傳聞裡,魔尊的風評並不是很好,比如脾氣壞、囂張、殺人如麻…又比如手段狠辣,心機深沉,恃美行凶。
包括臨雲鶴懷霜澗他們,也明顯地頗為懼怕魔尊,聽說葉非折被魔尊收為弟子後,不乏敬畏又好奇地問他與魔尊相處如何。
葉非折將他們當作自己真正的同門,回答起來也認真。
總之就是幾個字:
“不錯。”
“不錯。”
“很好。”
“師父是個很好的人。”
反正是當場將臨雲鶴嚇得一驚一乍,拔腿就跑。
反正後來魔尊走火入魔,性情大變的傳言傳遍仙魔兩道,有鼻子有眼,轟轟烈烈,把魔尊昔日的兄弟都嚇得跑過來再三確認他的狀況,並且忍痛做出極大的讓步,說如果魔尊是因為魔道事務壓力太大導致精神失常,他可以代勞一部分的。
據說魔尊當場抬手引來雷霆,將魔宮給砸了。
然後他的兄弟鬆了口氣,玄山鬆了一口氣,仙魔兩道都鬆了口氣。
還能砸魔宮。
還好,說明魔尊沒失控。
葉非折得知此事的來龍去脈,明白自己是謠言源頭時,便自己向魔尊道:“師父,此事由我而起,魔宮的修繕事宜,便交給我罷。”
少年又驕傲又坦蕩。
罷了,誰少年時候沒自以為是操過心,覺得要兩全,要無愧天下人,連一草一木都得對得起?
魔尊含笑道:“那麻煩你了。”
臨雲鶴又是膽戰心驚,又是心癢不已地來了葉非折這邊,問他對魔尊此舉作何感想。
葉非折平靜道:“還好罷,砸個魔宮不是很正常的事?我在家也砸過。”
還差點把祠堂給燒了。
臨雲鶴:“???”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他倒吸一口氣涼氣,正準備拔腿就跑時,又想起一個問題,於是硬生生止住:“那師弟對修繕魔宮作何感想?”
不提要費的人力物力,單說要耗費的錢財——
臨雲鶴光是想象一下,就要頭皮發麻。
葉非折依然平靜:“還好罷,我有錢。”
修繕魔宮的費用,比起葉家家主預計的砸玄山理賠費用,根本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喜得葉家家主一口氣打了十倍百倍的錢過來,告訴自己愛子,隻要他願意,一口氣把宮殿從魔域修到玄山腳下都行。
隻要錢到位,沒什麼不可能。
臨雲鶴:“???”
他望著葉非折,突然覺得紅衣的少年,渾身上下被鍍了一層耀眼的靈石金光,頓時變得可親可愛,又不可逼視起來。
他的身體比他頭腦更先一步做出反應:“師弟!”
“你看你還缺一個師兄嗎?會寫話本的那種,隨叫隨到,你想寫什麼寫什麼,甚至還可以叫上顧遲筆幫你一起寫!”
“寫話本?”
葉非折挑起眉頭,慢慢地咀嚼著這三個字,頗為疑惑。
然後,他眼前被話本堆起一座小山,臨雲鶴在一邊熱情地介紹。
葉非折執拗不過,隨手拿起了一本話本翻看起來。
“……”
“奇怪……”臨雲鶴再度抬頭時,葉非折的身影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不解低語道:“師弟呢,那麼大一個師弟,剛剛分明在這裡的人,怎麼說不見就不見?”
葉非折還沒從話本裡緩過神來。
它們帶給他的震驚是如此深刻,以至於葉非折見了魔尊時下意識出口問道:“話本裡寫的是真的嗎?”
“假的。”
他得到魔尊肯定的回答:“隻要是話本裡寫的,就不是真的。”
魔尊鮮少見自己弟子有這種失態的時候,於是也不再漫不經心,安慰一句道:“你放心,若是你不想被話本毒害到,拔劍——”
他原來想說拔劍便是。
後來想想在自己默許之下,話本所編造的,基本都是仙魔兩道大乘的秘密情史,隻要是稍有些知名度的,都無可避免,拔劍在這似乎並沒有什麼用處,魔尊也沉默了。
他臨時改口:“隻要有錢就行。”
“我當初便是那麼做的。”
葉非折抬起頭,雙眸明亮。
第二天,他見了臨雲鶴,開口便道:“一句話,不把我寫進話本裡,多少錢?”
不可能!
臨雲鶴張口欲言。
就算你是道尊首徒,是葉家少主,還有錢,也不能阻擋他們寫話本的筆!
然後他見平生僅見的靈石堆成小山,山尖顫顫巍巍。
葉非折疑惑道:“是我給的太少了?”
不,是太多了!
臨雲鶴飛快改口:“沒問題!以師弟和我的師兄弟情誼,何必如此費勁?”
他裝模作樣說了一句,方才道:“彆說不把師弟寫進話本裡,師弟愛寫什麼樣的話本我就寫什麼樣的,愛怎麼寫怎麼寫!”
葉非折:“……這就不用了。”
他沒有造謠傳謠,迫害他人於水深火熱的愛好。
在靈石的動力下,臨雲鶴不僅自己拍著胸脯保證,而且還極負責任地藏在話本背後的顧遲筆和紹孤光給一起拉來了。
幾人很快成為朋友。
江墨鬥聽聞葉非折和這幾人日日廝混,竟一沒染上話本,二沒染上打牌,很是敬佩他的高潔品格和驚人毅力,疑惑結交,也很快成為朋友。
當然,日後江墨鬥識破葉非折動不動就拔劍,砸宮殿砸山脈砸萬事萬物不眨眼睛,不在話下的真麵目後為時已晚,隻能一邊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一邊替他收拾爛攤子。
仙道真是沒救了。
葉非折對仙道接觸得越深,這個念頭便越堅定。
有那麼一刻他都想勸葉家家主直接帶著仙道改投魔道算了,但轉念一想比起仙道,魔道似乎更沒救一點,還是放棄了自己這個念頭。
後來葉非折想想算了,仙道有沒有救,那是道尊,是葉家家主等人物要操心的事情,他隻管和他的朋友們過得快活就好。
管他有沒有救。
再後來,他們的師長,仙魔兩道的大乘紛紛飛升,仙首的位置居然落到葉非折的頭上去。
由此可見不吉利的話少說,不然的確容易成真。
魔尊飛升前和他說:“以後罩不住你們了,自己的路,還是得由自己走。”
他很少見魔尊這麼老氣橫秋的說話。
一直等葉家家主飛升叮囑相似的一番話時,葉非折才恍然,大概天下為師為長的心理,都是類似的。
當時葉非折隻是應下,就像從前說由他修繕魔宮一樣,坦坦蕩蕩,又理所當然:“我會走好路的,也會做好仙首。”
所以他不僅管天下邪魔外道的不平事,還管弟子們打牌話本的雞零狗碎。
一時間,葉非折的凶名竟比魔尊更為遠播,更為威懾力,讓天底下的修行者紛紛認同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句話。
再後來,葉非折躺在小舟上,望著滿眼火光映天,吞沒魔道三十二域,吞沒仙道六宗,熊熊不絕,忽然有些後悔。
有些後悔曾經操心過仙道有沒有救,還嚴抓過話本打牌。
他手指抹過眼角的一滴淚,神情依然波瀾不驚。
是有點太刺眼了,葉非折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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