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什麼史書上遙不可及的記載,親曆之人就坐在他眼前,楚昭隻言片語,並不詳細描繪那日子每天有多煎熬,但沈子衿知道,雲淡風輕蓋過去的每一筆都藏著他的苦難。
楚昭抬頭瞧見沈子衿的眼神,竟還笑了:“哎,彆介,跟你聊天,我不是想讓你難受的,不說這個了,八寶鴨不錯,你也嘗嘗。”
楚昭拆好鴨肉,不過侍從的手,用乾淨筷子分給了沈子衿,沈子衿沉默著,給楚昭盛了一碗湯。
“今日蓮藕也不錯……王爺,以後有機會,和我多說說這些事吧。”
楚昭接過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外麵傳我運籌帷幄,神乎其神,可打仗哪有什麼風光,都是血與肉。”
“我不喜歡打仗,”楚昭擱下碗,上好的描花窯瓷在桌上碰出輕響,“我沒能把每個兄弟帶回來。”
沈子衿想說你已經儘力了,但話到嘴邊,卻哽得出不來。
沈子衿清楚,楚昭不需要這種安慰。
他想知道,帶軍時的種種經曆,楚昭真沒那麼一時半刻,想把皇帝腦袋拎下來當球踢嗎?
原著說楚昭毫無朝堂爭鬥之心,沈子衿更相信自己親眼所見,楚昭有沒有參與二皇子的謀算,如今要打個問號。
但即便楚昭真悄悄在做什麼,目前應當也不會告知自己。
一來他們的關係還沒上升到毫無隱瞞的層麵;二來,沈子衿確信在楚昭眼裡,他就是個一碰就碎、得好好護著的病患,根本沒想過和自己共商什麼大計。
但沒關係,他已經決定要幫楚昭了,總有機會讓他改觀。
越是了解楚昭,就越覺得他光鮮亮麗的表麵下,是鐵血打的骨。
古來將士的蕩氣回腸,到頭都化作一個殤。
好慘好慘一人,唉。
皇帝是真的不做人。
等明天求官成功,沈子衿會籌劃著好好利用自己官職,目前無權無勢又如何,他總能找到機會。
“王爺,”沈子衿道,“如今四境安寧,你以後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的。”
楚昭不知他心中所想,隻當他在寬慰自己:“借你吉言。”
楚昭感慨,沈世子心腸軟啊,方才聽到自己的經曆,神情鬱鬱,是在替自己難受呢,沈子衿從前在殷南侯府過得就不開心,來了自己這兒,還是多聊點輕鬆事,保持好心情更重要。
雖然沈世子如今對外掛了個秦王妃的頭銜,但放心,他跟二哥還有三哥的謀劃不會牽扯沈世子下水,保他安穩還是沒問題的,嗯。
兩個人都在心頭做了對對方有利的決定,麵上也十分和諧,不要下人動手,我幫你夾菜、你幫我盛湯,看得小東熱淚盈眶,一本滿足。
他倆好恩愛,小的好感動!
*
隔天,王府的下人們一早就做好了準備,保證兩個主子入宮的事沒有差錯。
沈子衿詢問過楚昭要不要特意早起,楚昭卻說不用,讓沈子衿放心睡。
他們得先去見太後,在太後那兒坐一會兒,再去找皇帝。
沈子衿睡得舒舒服服,養足了精神,用過早飯和藥,拾掇好出門。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廣袖金織雲鶴服,頭戴金冠腰銜環佩,光這身行頭就得好幾個人伺候著才不會出錯,不比婚服簡單。
是件禮服,和楚昭今日的打扮是一對。
如今溫度漸漸升上去,其餘人開始挑輕薄的衣物,而沈子衿出門則終於不用再添件披風了。
自打穿過來後,沈子衿頭回穿顏色這麼深重的衣服,繁複且不失巧心,貴氣逼人,他本就豔而不妖,禮服更添幾分端莊,雍容華貴,像雲端深處藏著的花,國色天香。
楚昭看著他今日的打扮,輕輕眨眼:沈世子真是穿什麼都好看。
沈子衿瞧著楚昭,則再度感慨,秦王真是天生的衣架子,無論是箭袖還是廣袖,楚昭都能穿出瀟灑不羈的模樣,或許這也是沙場裡磨煉出來的氣質,隨便往人群一站,都是蓋不住的焦點。
臉好身材好,真是好讓人羨慕一帥哥。
沈子衿上馬車時,楚昭又自然而然扶過來。
……你們習武之人動作要不要這麼快,沈子衿再度失去了拒絕的機會:我真的不是隨時都需要人搭把手的脆瓷器啊!
沈子衿心頭歎氣,然後就發現了小東藏都不帶藏的、亮晶晶的目光。
不僅是他,連小侍衛白梟眼神也不遑多讓。
若要說區彆,那就是小東關注的是楚昭扶住他的手,而白梟視線黏在他倆衣服上。
白梟是有什麼說什麼:“王爺,世子,你們衣服好般配啊,真好看,一看就是一對。”
沈子衿愣了愣。
阿這,白梟不說還沒覺得,他這麼一說,倒讓沈子衿意識到,他和楚昭今天的衣服,好像似乎可能大概是,情侶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