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挑糞積肥,要麼去路上拾,要麼去誰家糞炕偷點兒,要不就把自己家地上交。
一個莊戶人家,一年到頭除了上交公社的,剩到自己手裡的,也就十來筐糞,全用到自家那點自留地裡了。
高雲光這五筐糞,家裡肯定是要出一部分的,五筐糞要全靠他自己拾的話,那得到猴年馬月了。
可是,如果出了家裡的糞,明年開春的時候房前屋後的那點自留地沒糞就沒勁,菜蔬就長不好。
高旺才自然清楚這一點,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他才特意罰高雲光堆糞積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高二才家就高雲光這麼一個小子,高閏才和高老太簡直把高雲光當眼珠子看著,寶貝得不得了。
同村像高雲光這麼大的孩子,一天到晚跟著大人下地乾活,雖然掙不了全工分,也能掙個五分(全工分是七分)。
可高雲光呢?一天到晚不是腰疼就是腿困,地裡忙活一天,也就三個工分。
一天到晚正經事不乾一件,淨想著偷雞摸狗,高旺才也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敲打敲打高二才一家,讓他們以後消停一點。
這一層心思,以高閏才和高老太的腦子指定想不到,但高二才能明白。
果不其然,高旺才剛剛問完易雲平,不等易雲平開口答話,高閏才第一個就跳出來了:
“隊長,你這什麼意思?謠言又不是雲光一個人傳的,你怎麼幫著姓劉的欺負咱姓高的?”
“雲光他一個小孩子,挑糞積肥五筐,這得乾到什麼時候?”
高旺才也不想和高閏才這個老光棍多說話,反而扭頭看了人群中黑著臉的高二才一眼,冷冷地說道:
“高雲光這種情況,一個入室偷盜未遂,一個汙蔑、陷害他人,再加上一個破壞勞動人民內部團結。三罪並罰,五筐糞算便宜的了。要是不服,咱請公社的公安同誌過來主持公道。”
高二才渾身一個激靈,立刻扭頭看向自己大哥:
“哥,你彆說話。”
高閏才見自己二哥臉色不好看,又看了看自己老娘,隻能悻悻地閉上嘴巴。
易雲平臉上慢慢堆起笑容來:“高隊長言重了,我反正也沒什麼損失,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都聽您的。”
高旺才臉上笑嘻嘻,心裡媽賣批,你要真聽我的,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出了!
事情得到圓滿的解決,眾人各自回家,不過都在議論今天這個事情。
所有人都覺得有些奇怪,大隊長今天的態度不對勁兒,村子裡人都知道易雲平會拿著點東西時不時地讓大隊長跑一趟。
但是,大隊長那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因為傳謠言這麼點事情,就專門開一次大會?
有心思細密的想得有點深,叮囑自家小崽子以後不要去惹易雲平,要是能把關係處好就更好了。
至於高旺才,大會解散之後,第一時間就往劉樹家去了。
高家,高二才黑著一張臉一進屋抬手就朝高雲光甩了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高雲光整個人都被打懵了,下意識地捂著自己臉頰,抬頭死死盯著自己老子。
高閏才和高老太也被嚇了一跳,高閏才麵色難看,想要說點什麼,但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吐出一個字。
高老太可沒那麼多顧慮,朝著兒子怒罵道:
“二才,你有氣兒往我這個老太婆身上撒,你打我大孫子乾什麼?我老婆子還沒死呢,家裡頭還輪不到你橫行!”
高二才氣的眼珠子都紅了,老太太一天到晚不乾活,光知道張嘴吃飯。
大哥雖然是個壯勞力,可一到乾活的時候帶著雲光偷奸耍滑,一個月連十天滿工分都沒有,就知道偷雞摸狗看女人。
家裡頭大大小小七張嘴,光靠著集體的那點稀得早就餓死了,如今要是一下子出去五筐糞,明年春天的菜蔬種不起來,吃得要減半,人吃不飽更沒力氣乾活,工分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