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通過六奶奶的口拒絕了高旺才的女兒高曉燕,這個事情看著沒起什麼波瀾,但平靜下帶起的風浪估計不小。
回家放了暖壺,中午大隊部吃飯的時候消息就傳了出來,高老太人沒了。
就今年這個光景,家裡沒了一個老人就是沒了一張嘴,雖然心裡頭難受,但也著實能緩口氣。
高二才麵無表情地操持著老娘的後事,家裡沒有白布做孝服,還是找彆人家借的。
幸好高老頭在世的時候就給兩口子準備了兩口棺材,一口他自己用了,剩下這一口留給高老太。
要不然,照現在這個情況,高老太估計都要裹著席子出殯了。
沒有什麼隆重的儀式,親近的本家晚輩去磕了頭,上了香,高雲光給自己奶奶燒了點紙錢,第二天天不亮就把人送出去了。
高二才整個人似乎一下子就老了,但他身上又明顯地多了一種莫名的鬆弛感。
或許是因為家裡少了一張口,又或許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
第三天,高二才找大隊開了一張介紹信,去五十裡以外青山農場看高閏才。
老娘走了,不管怎麼樣都得讓他知道。
這件事情就仿佛是一滴水珠落入水中,雖然引起了一點波瀾,但水麵很快就重新恢複平靜。
這天半夜,熟睡中的易雲平被一陣嘈雜的聲音驚醒,大隊部有人在玩命兒地敲鑼。
易雲平看了一眼自己手表,半夜三點,他揉揉眼睛穿上衣服,出了門趕緊往大隊部跑。
半夜三更的鬨這麼大動靜,肯定是出大事了,他現在可是一隊的記分員,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開展工作,但也勉強屬於一隊的“領導”層。
等到了大隊部的時候,發現一隊不少人都舉著火把在大隊部吵嚷,劉樹站在人群中間儘力的維持著秩序,但依舊壓不下群情激奮的眾人。
易雲平見這情形,心裡頭莫名的生出一些不好的念頭,如今這情況,能讓大夥兒如此在乎的,恐怕也隻有糧食了。
果不其然,人群中有六個人被反捆著雙手跪在地上,易雲平擠入人群定睛一看,這六人不是外村的,就是他們自己村的。
不過是二隊和三隊的,三個姓高的,三個姓王的。
大隊長劉原站在隊部的門口“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袋,煙袋鍋上的那一點火光隨著他的呼吸一閃一閃的明滅不定。
“大隊長,這是怎麼回事?”
易雲平湊過去問了一句。
劉原見他來了,重重地歎了口氣:“你來得正好,如今這村子裡,能跟我商量這個事情的,也就隻有你了。”
易雲平一聽這話,心裡頭“咯噔”一跳,下意識地看向旁邊不遠處置身事外的梁會計。
梁會計雖然也是村子裡的一份子,他老婆孩子也被分到一隊,但是他們家在村子裡的情況有點特殊。
村裡的村民不管哪一隊,見著梁會計一家都很客氣,平常有什麼需要的幫忙也都上趕著幫忙。
但是,如果四個大隊內部發生了什麼矛盾,梁會計就會自動地往後退,一句話不說。
大夥兒也不強拉他非要支持哪一隊,人家的關係是公社的,不管你怎麼拉攏,也不會偏幫、支持任何一隊。
“大隊長,到底是怎麼回事?”
易雲平知道二隊和三隊這六個人晚上突然出現在大隊部這事,並不隻是想偷點糧食這麼簡單。
一個處理不好,可能會發生大規模的衝突。
一來,現在的人普遍法律意識不強。二來,大家都餓得活不下去了,如今能有糧食,誰還管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