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振雲在心裡頭重重地歎了口氣,最後好言安慰了幾句,就和古一鼓離開派出所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直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
古一鼓知道,苗振雲當了大半輩子副大隊長,心裡頭要說有什麼執念,那就是想著能把這個“副”字去掉。
可是,劉大隊長是從部隊回來的,上頭為了給他多發補貼,讓他兼了二十幾個生產大隊的大隊長。
這輩子,隻要劉大隊長不犯什麼原則性的錯誤,苗副大隊長的這個“副”字是永遠去不掉的。
前兩年大家都是窮哈哈的過日子,雙方還能和和樂樂地說話。
可這兩年,劉家垣就跟坐上火箭一樣,那日子過得比城裡人都好,這周圍的生產大隊哪個看著不眼紅?
苗副大隊長以前苦於沒有能力,沒有機會,隻能跟在人家劉家垣後麵喝口湯。
可是,公社來了一個田主任,苗副大隊長覺得有了主心骨,一次又一次地跟劉家垣對著乾,每次都鬨得灰頭土臉的,實在難看。
從蓋玻璃大棚再到修路,苗副大隊長心裡頭就一直憋著一口氣,而且這口氣越來越難往下咽。
如今,讓他低頭去求劉大隊長,古一鼓覺得,這比拿刀子剮他的肉還疼。
可是,眼瞅著過年了,苗青田他們五人要是出不來,他們家裡頭的人還不知道要怎麼鬨呢!
最要命的是,這五人是聽了苗副大隊長的話,偷偷跑進城裡的鴿兒市賣洋柿子醬被抓的。
賣的錢回來給你了,出了事你要是敢不管,那誰還服你這個大隊長?
一路沉默回到李家溝,兩人騎著自行車回家的路上,古一鼓終於憋不住了。
他扭頭看向大隊長,輕輕地開口了:
“大隊長,馬上就要進村子了。”
苗振雲知道他的意思:馬上就要進村子,這個事情該怎麼辦?
瞞,還是不瞞?
“誒!”
苗振雲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在村子當了這麼多年的乾部,還是頭一次遇上這麼棘手的情況。
古一鼓眼珠子轉了轉,突然開口問:
“大隊長,我有個主意,您要不要聽一聽?”
苗振雲這會兒正是為難的時候,聽到古一鼓還跟自己賣關子,頓時變得不耐煩起來:
“有話就說。”
古一鼓也不在乎後半句是什麼,隻是開口說:
“我覺得,這個事情肯定是瞞不住了,不過您不用親自去劉家垣,咱讓好田去,你覺得怎麼樣?”
“讓好田去找易雲平?”
苗振雲眯著眼睛看向古一鼓,他一時有些拿不準古一鼓的這個提議是什麼意思。
古一鼓迎上苗振雲的目光,訕笑一聲:
“那個,大隊長,我就是隨口一說,要是不行咱就再想辦法。”
苗振雲沉默著,雙腿用力蹬著自行車一路上往家去了。
而他的腦海中,則一直在想著剛才古一鼓的話。
他年紀大了,跟他一輩的老家夥生產大隊已經沒幾個了,而好田在下一代中算是出挑的。
說話辦事滴水不漏,在大隊的威望僅次於自己。
今年因為蓋玻璃大棚和修路的時候,村子裡眾人本就對自己心存不滿,如今又出了這麼個事情,要是自己不能親自解決,那自己在村民心中的威望會一降再降。
而且,如果這個事情真讓好田去辦,那就是在向所有人傳遞一個信息:
陰塔生產大隊的下一任副大隊長,很有可能就是苗好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