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腹黑
林歲安重新回了家,換了雙拖鞋。
屋內還挺熱鬨。
他乾爹勤佑,帶了不少人在裡頭搓麻將。
“乾爹。”
林歲安朝不遠處喊了聲,但先回頭的不是勤佑,而是另一位大叔。
他見過幾次,但不是很熟。
“喲,歲歲回來了。”
劉叔向他打了個招呼。
林歲安抬頜,淡淡的笑,卻撞入對方略顯戲謔輕佻的眼神。
看著人不太舒服。
但礙於對方是自己乾爹朋友的份上,他隻能禮貌的問了個好。
“劉叔好。”
此刻,勤佑開口了,“歲歲,今天那畫,時先生,有沒有要啊?”
他點了根煙,猛抽了一口,吐了一團很濃的煙霧過來,嗆得林歲安喉嚨發癢。
“咳咳……”
他咳嗽了兩聲,聲音有點發啞,說道:“乾爹,時先生要了,他說晚點會把錢給你。”
勤佑笑了,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好,他把煙頭撚滅,抬眼盯著林歲安看,語調低沉,“歲歲可真厲害,一下子就幫了個乾爹的大忙。”
聽完勤佑的話後,林歲安有點磕巴,“乾爹,我沒賣出多少錢,就隻有這個數。”
他伸了伸手指,模樣人畜無害,單純乾淨,像極了刀刃上待宰的羔羊。
“哎喲,我胡了!”
勤佑沒理他賣了什麼價位,隻顧著打麻將,此刻正沉浸在贏了的喜悅中。
劉叔在旁邊哈哈大笑,那雙滿是煙酒臭味,皮膚發黃的老手,無意中勾上了林歲安的小手,把他的指頭給掰了下來。
“歲歲,你看看你多有福氣,你乾爹一晚上就沒一把贏的,你一到,他就來了個順子。”
林歲安略顯尷尬,他將自己的手緩慢地抽了出來,卻被劉叔握的更緊了。
“操,誰啊!”
勤佑的電話響了,他掃興的罵了聲,但看到名字後,又跟換了張嘴臉似的,滿是笑容地走到窗邊接了起來。
劉叔示意他,“幫你乾爹來一把不,歲歲。”
林歲安搖頭,“劉叔,我不會。”
劉叔更來興致了,“不會我教你啊,歲歲這麼聰明,肯定一學就會。”
他被劉叔大力的拽了過去。
勤佑此刻轉頭,瞥了一眼劉叔。
他笑嗬嗬的,語氣平緩卻帶了些警告的感覺,“劉叔,你彆帶壞我家小孩。”
劉叔這才麵上沒笑了,鬆了手腳。
勤佑將手機重新掏到了兜裡,走過來對林歲安說,“歲歲,時先生說你的畫很有意思,他很欣賞。”
林歲安喜出望外,還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真的?”
勤佑挑眉,回道:“乾爹還能騙你不是?明天啊,你再去時先生那裡一趟,給他作張畫。”
一張平日裡總是白的病態,顯得很單薄的臉,此時卻有些燒燙了起來,紅的厲害,在麵頰上染了紅暈。
他的作品,終於有人認可了。
林歲安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他定定的回了聲,“好,乾爹。”
勤佑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囑咐著,“這個時先生,可是個大人物啊,你要是能跟他交個朋友的話,那以後可真的是要發達了。”
4.乾哭
酒店。
就是一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飯局。
勤佑從煙盒裡夾出一根煙,叼到嘴裡後,站在門口抽了兩下,卻始終沒走進去。
林歲安頓了頓,問他,“乾爹,你不進去嗎?”
勤佑嘴角上揚,乾笑了下,咬文嚼字的說道:“你們年輕人在一塊玩,我一個上了年紀的,到裡頭湊什麼熱鬨啊?”
“可是……”
林歲安還想說點什麼,勤佑就把人給推進去了。
“沒事的,歲歲,時先生人可好,指定會照顧你的。有什麼事情,打電話跟乾爹說啊。”
“啪”的一下,門給關上了,隻留了一片黑。
這是林歲安第二次見到時逾深。
膚色冷白如釉,俊美的五官之中帶著一些冷峻,鼻梁挺直,下顎線料峭分明,有些淡的眉毛下,藏著雙很是幽深淡漠的雙眸。
他穿了身比較休閒的黑色襯衫,隻是那麼隨意慵懶的往那一坐,就能成為在場吸引人的焦點。
聽他乾爹勤佑說,時逾深是世家子弟,家裡有權有勢,三代從商從政,祖上還有紅色背景在的,一般人可惹不起。
這要換做從前,林歲安是八輩子都跟這人碰不上一塊。
他麵對這樣身份懸殊相差如此大的人,自然是有些緊張,雖然說這裡沒彆人,但自己還是怕做錯了些什麼事,說錯了什麼話,惹得對方不高興。
還沒等他開口,時逾深先叫他過去了。
“見了你兩次,好像都不太愛講話的樣子。”
時逾深問他,“我看起來,很可怕嗎?”
林歲安搖頭。
時逾深抬了抬下頜,示意他坐過來,然後倒了杯酒,遞了過去。
“喝一杯再聊吧。”
“可是,時先生,我不是來給你畫畫的嗎?”
林歲安有些局促的問著,睫毛忽閃著,看的人迷糊。
“等會兒畫唄,這不是,還沒到時候。”
時逾深輕輕地笑了下,握著手中的高腳杯,往嘴裡喝了口,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股渾然天成的貴氣。
他喉結滾動,挑著倦怠的眉眼,輕輕地瞥了林歲安一眼。
林歲安給看的不好意思了起來,隻能拿起酒杯,往自己嘴裡送了去。酒有點太烈了,他忍不住咳嗽,過於白皙的臉,頓時憋出窒息的漲紅。
時逾深聲音溫和平緩,像是聊家常一樣,沒有什麼架子,問他,“不會喝酒啊?”
林歲安不敢說自己滴酒不沾,酒量很差,隻好回了句,“會一點吧。”
時逾深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說道:“時間差不多了。”
林歲安睜圓了眼睛,這才反應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問他,語氣中透著拘束,“是可以給你畫畫了嗎?”
“嗯,我先抽根煙,你不介意吧。”
時逾深拿起桌上的煙盒,是國外的一個牌子,鋁箔外殼上還刻了些英文字母。
修長的手指夾著煙蒂的位置,但空氣中,卻遲遲沒有聽見打火機滑動開關的聲音。
倏忽間,時逾深眯眼,眉骨連著眼窩那塊,被陰影打的很深邃。他語調微微上揚,笑聲有些低,“哈,忘了,打火機在你那邊,能不能拿過來給我點個火?”
林歲安對上那雙玩味的眸子,猝不及防的收回了視線。他拿了桌上的打火機,走過去給時逾深點煙,火光忽明忽暗的,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頭開始發昏。
他沒了力氣,捏著手中冰冷的金屬,掌心全是冷汗,接連用指間滑了好幾次,都沒點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時逾深身上的香水味淺淡,卻讓自己鼻尖泛癢,意識模糊。
“啪嗒”一聲。
打火機落地。
繼而,他在徹底閉眼之前,隻聽到耳旁傳來一道很輕很啞的嗓音。
嘴唇貼在臉邊,吐了兩個字眼。
“蠢貨。”
5.羞辱
時逾深恢複了麵無表情的神色,將他帶到了酒店的房間,接著扔到了床上,褪下衣服欺身而上。
他拿著攝像頭對準了林歲安,扒開了對方的腿,將過程錄了個視頻。
……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歲安才再次醒了過來,他斂開沉重的眼皮,隻感覺渾身酸軟無力,疼痛無比,跟散架了一樣。
他想開口講話,但喉嚨像是被人大力的掐住了,隻能發出喑啞的唏噓聲。
等知覺慢慢的恢複過來以後,他才起了身,回憶著昨晚發生過的事情。
浴室裡有人正在洗澡,發出嘩啦嘩啦的水聲。
他恍然一激靈抬頭,隻看到對麵的鏡子,毫無遮擋地映出了自己狼狽淩亂的模樣,慘白的皮膚烙滿了掐痕,咬痕,在上麵留下密密麻麻,深深淺淺的淤青,紅印。
林歲安猛地瞳孔驟縮,慌張地從床上爬了下來,他撿起地上的衣物,往自己身上穿了去。
他打開房門,走到對麵的電梯口,開始摁著層樓,打算離開。
等了好一會兒,電梯門卻遲遲沒有開。
他局促地咬了咬殷紅的唇,心臟撲通撲通亂跳,此時,身後傳來了一道有些熟悉的低沉嗓音,“沒有層卡,下不去的。”
後脊背竄上來一股涼意,林歲安下意識地想要逃跑,也不敢往回看。
“這層樓就隻有你和我,你能跑哪裡去?”
時逾深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往後邊的牆壁上撞了去,兩人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視線。
林歲安急的眼眶發紅,這才認清了麵前的人,是個不善之類,“你這個混蛋,給我放開。”
“花了錢還被婊子教訓一頓,這倒是頭一回,稀奇事。”
時逾深冷笑,眼神一點點地暗了下來,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頂著張如此冷峻好看的麵龐,可嘴裡卻能吐出這般粗魯的字眼。
林歲安不再相信這個看著光鮮亮麗,衣冠楚楚的男人,他心一橫,張開嘴,往對方的手臂上發狠地咬了一口,口腔漫了濃鬱的血鏽味。
時逾深被咬疼了,反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把嘴角都抽爛了。
林歲安唇邊滲血,顫著聲線道:“我隻是來給你畫畫的,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時逾深抬了手,盯著腕上兩排很深的牙印,冷不丁的笑出了聲,模樣不再斯文,“就你那些破畫,能值幾個錢。”
林歲安不知道,那些他自以為最拿得出手,引以自豪的畫作,早已經時逾深的手,進了某個包間的垃圾桶內,沾了煙酒臭味,再無價值,等著變成一堆廢品。
“老子給你乾爹打了這麼多錢,隻是為了叫你來給我畫畫的?”
時逾深伸手,掰過他留了猩紅指印的臉蛋,一字一頓地揶揄著,“彆太可笑了?”
最後殘留的一點天真,也被對方明碼標價的羞辱,撕碎的毫無保留。
林歲安眼尾洇濕,如鯁在喉,呢喃著,“不可能。”
6.掙紮
時逾深沒心沒肺地笑了下,把手鬆開了,他滿眼的傲慢和冷漠,吐著那兩個自己在昏迷前聽到的字眼。
“蠢貨。”
不同於那時的模糊,此刻清晰的咬字,刺的他心口發疼,如被針紮了進去。
林歲安宕機發怔,濕潤的眼眶紅的厲害,像是有血滲了進去。他一把拽住了時逾深的手臂,聲音隻剩下沙啞與無助,再次重複著,“我不信,你放我走。”
“我要跟我乾爹講清楚,你到底對我乾了什麼事!”
說了又能怎麼樣。
嘁。
時逾深冷嗤,視若罔聞地睨了他一眼,轉身去屋裡拿了層卡,扔到林歲安的身上。
“行,我讓你走。”
他嘴角上揚,語調平緩,卻難隱戾氣。
“希望你下次,彆跪著回來求我。”
真是瘋了。
才會回來求這個強.暴犯。
林歲安鬆了緊攥的骨節,彎腰去撿地上的層卡。他咬著牙,在爆發邊緣徘徊,卻始終沒講話。
直到上電梯下了樓以後,他才冷靜了下來。
外麵的風,讓人醍醐灌頂,可他卻壓抑的喘不上一點氣來,仿佛腦門上有顆很細小的石頭,在上麵磨來磨的,惹的思緒艱難。
他伸手叫了輛出租車,一路上都在給勤佑打電話。
但卻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回到家以後,他像從前一樣開了門,勤佑在裡麵喝著酒,跟朋友聊天打牌。
並無什麼異常。
聽到開門的咯吱聲後,勤佑轉頭看他,仍是一身的西裝革履,和善麵孔,扯著嗓子熱切的喊著,“歲歲,回來了,怎麼樣,時先生還滿意嗎?”
“我有話,問你。”
林歲安咬牙切齒的說道,多了幾分難忍的憤怒和不可置信。
勤佑眼神一下就沉了下來,透著陰滲滲的光,“歲歲今天心情不好啊,跟乾爹這樣講話?”
他將手中搓著的牌,“啪”的一下放下了。
“你們先打吧,我帶歲歲,進去聊聊天,馬上出來。”
林歲安被他扯進了屋子裡麵,“哐當”一聲,門被關上了。
勤佑不耐煩的抬眼,無視他起伏的情緒,咋舌,“怎麼了,有事?”
林歲安急紅了眼,起了哭腔,有些委屈的質問著,“當初我賣給時逾深的畫,你收了多少?”
勤佑自是始作俑者,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此刻他也不避諱,對著林歲安比了手指,冰冷冷地報了數,“三千萬,加一塊地皮。”
林歲安聽到真相後潰不成提,“所以說,你真的把我給賣了!”
“我養了你這麼久,又給你媽付了這麼久的醫藥費,你也該報答給我一點東西了吧。”
勤佑撕下了偽裝,沒了之前的好臉色。
“報答,我會好好報答你的,乾爹,你彆這麼對我。”
他死死地抓上了勤佑的手,如瀕死上岸的魚,在做著最後無力的掙紮。
“真是不識抬舉,老子養了你這麼久,你以為是圖什麼?”
“報答?你說你怎麼報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