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軍中主簿寫了百十來張條子,綁在拆掉箭頭的竹竿上,交由弓兵們朝著城中射了進去。
許文印其實早就知道肅王帶兵將幽州圍了起來,這會兒正在幽王府和薛劍申安二人商議此事。
聽外邊有申安的手下快步來報,說是城外肅王命人設了催降信進城,薛劍當即怒目圓瞪:“欺人太甚!這肅王身為叔父,竟圖謀親侄子的封地,當真是無恥之尤!我有理由懷疑,王爺遇刺的事兒看似韃子所為,實則跟肅王脫不了乾係!”
“你這大塊頭兒竟然長腦子了?”申安挑眉,瞟了一眼手下送進來的書信,不屑搖頭:“字跡不錯,就是這內容陳詞濫造,怕是入不得許大人的法眼吧?”
“申大人,你也無需試探下官!下官若是那貪生怕死之輩,也不會來幽州任職,更不會和諸位一並守城至今了!”許文印一語道破申安的心中所想,麵色凝重又道:“如今時局,刺殺幽王的幕後真凶究竟是誰已經無足輕重,說句大不敬的話,和幽王的身後事相比,幽州城和幽州百姓重要百倍,千倍!”
“許大人,你要是這麼說話,我可不答應!幽王府親衛,和絕大部分幽州衛的兵卒也都不會答應!”薛劍本就對許文印頗有微詞,覺著這家夥平日裡對王爺並不是很尊重的樣子。
如今王爺遇刺屍骨未寒,又逢肅王大軍圍困幽州城,他作為幽州府牧,說出這話的意思,顯然是要將幽王爺的葬禮從簡草辦了。
薛劍本就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普通親衛,也是得了晁定嶽和趙慶的看重,這才接替晁定嶽成為趙慶貼身的親衛隊長。
從某種意義上講,是幽王爺給了他薛劍做人的尊嚴,這份恩情在薛劍看來以死報之亦可!自然不答應許文印的言外之意。
“薛將軍,你誤會下官的意思了!”許文印擺手解釋:“下官可不是那王振,做不出欺上瞞下草草將幽王下葬的事情!可,按照皇室慣例,幽王爺需等到京城宗人府來人方可下葬,如今幽州現狀薛將軍應該也看得清楚,莫說宗人府的人能否進入幽州,等他們來到幽州的時候,幽州城還在不在,都要兩說了!”
“許大人倒也不必如此悲觀,我已經派人傳信出去,餘剩的八千騎兵應該還在圍剿北戎殘部,倒是距離幽州不算太遠,以幽州城牆作為依托,掌心雷不計損耗的情況下,擋住肅州大軍幾日應該不難!”申安開口寬慰。
許文印先是一愣,而後忽然想到了什麼:“申大人,你的人還能出城嗎?”
“能倒是能,不過您要是想聯絡幽州關的守軍,想來肅王老奸巨猾不會想不到這一招,定會派人在幽州以南設線阻攔,能不能衝出去,兩說!”申安本就是搞情報的,肅王的生平他倒背如流,又怎麼會輕視這位北境的梟雄?
“眼下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還請申大人派人去幽州關送一封信,請餘將軍以幽州關守將的身份,責問肅王為何私調軍隊包圍幽州城!”許文印鄭重朝申安拱了拱手。
他很清楚,自己輕飄飄的一句話,意味著申安手下太多兄弟拿命去拚!
“嗯?不是求援?”申安有些疑惑,在他看來,眼下能解幽州之圍的,也隻剩下餘生的八千騎兵和幽州關數萬精兵了。
若是餘薑波肯帶兵來援,憑借裝備差距,幽州城甚至有可能反敗為勝。
隻可惜他又很明白餘薑波身上的責任之重大,鎮守幽州關就是鎮守最後的一道國門,幽州關決不能有失,所以餘薑波大概率不會帶兵前來解救幽州城,能做的恐怕也隻是替幽州城向朝廷上書一封,陳述肅王的罪責罷了。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以眼下局勢,不等信使將書信送去京都,幽州城內能戰之兵恐怕就已經拚儘打完。
到那會兒,一個已經死掉的兒子,和一個手握重兵隨時可能徹底撕破臉的親兄弟,皇爺分得清輕重。
頂破天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又是之前那一套徐徐圖之的路數罷了!
可如今聽許文印這麼一說,他的思路瞬間打開了。
“要不還得說你們文人腦子好使呢?”申安一拍大腿,臉上有精光閃爍:“餘薑波雖然是幽州關鎮守將軍,理論上要比肅王低了一級,可幽州關守將可以跳過兵部直接向皇爺上書,肅王調集三萬大軍進入幽州,那肅州必然兵力空虛,這種時候他不敢跟餘將軍撕破臉,更不敢跟皇爺撕破臉!妙啊!不調動一兵一卒,僅需要餘將軍的親印書信,幽州之圍可解!”
“申大人,彆把事情想得太順利了!”許文印依然麵色凝重:“這第一,你的手下不一定衝得出去,即便衝出去了,餘將軍那邊是個什麼態度,也未可知啊……”
“您是擔心餘將軍會跟蕭王……”申安話說了一半,而後搖了搖頭:“應是不能!如果餘將軍是那樣的人,就不會讓肅王帶兵進入幽州協同禦敵!由此可見,餘將軍胸中有家國,做不出這種不忠不義的事兒!”
“下官也是這麼認為,但事情不到最後,誰敢保證不出變故?”許文印說罷,又看了一眼手邊的勸降信,輕嗤一聲:“申大人,不管結果如何,儘力去做吧!下官去城門會一會肅王,倒要看看這位肅王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我陪你去!”薛劍當即跟著站起身來。
嘴上說著是陪許文印一起,實際上他不放心許文印這種沒上過戰場的文官,擔心他貪生怕死下令讓守城的兵卒打開城門。
如果他在場,以他在幽州軍中的威望,足以影響到大部分幽州衛兵卒的決定。
許文印自然看得出薛劍的心思,但他並未戳穿,反而頗為欣賞地拍了拍薛劍的肩膀:“幽州能有你們,不管出發點是什麼,終究是百姓之幸!”
薛劍沒聽懂這話,但並不妨礙他跟著許文印上了城牆。
“肅王爺,下官幽州府牧許文印,敢問王爺興師動眾,當真隻為吊唁幽王而來?”許文印站在城牆上,呼嘯的北風撩起他身上的官袍,湛藍色的衣角翻飛,倒是讓城下的肅王有些愣住了。
“你是府牧?藍袍的府牧?”肅王隻知道幽州來了個新任府牧,說是個挺年輕的文官,但具體情況他還真沒怎麼關注,在他看來區區文官不足為慮,何須知道太多?
可如今一看城牆上許文印的藍色官袍,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按照大魏律令,任何一州府牧,最低也是三品大員,也該換上紅袍官服了,怎麼眼前這人身穿藍袍,卻敢自稱是幽州府牧?
若是那幽州府牧派人哄騙自己拖延時間,那這未免也太敷衍,太侮辱自己的智商了吧?
“肅王爺照相了!府牧若是能為一州百姓謀福澤,身穿褐色官袍,重要嗎?”許文印不卑不亢回答過後,目光掠過肅王身後的兵馬:“肅王爺,相比較下官的藍袍,還請王爺解釋一下身後的數萬大軍吧!按照大魏律令,藩王不經請示私調兵馬形同謀反,您,可是想好了?”
(兩章的內容,一口氣寫了出來,分章影響閱讀感受,就這樣吧,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