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旭正在煮饅頭渣、臘腸和乾青菜。這些,對原主來說,是幾乎隻有過年才能吃到的美食。現在,都成了晏旭考場內的專用食物。
反正都弄得碎碎的,煮成一鍋稍稠的糊糊,放溫,一骨碌喝下去,從身到心的舒服。
喝完再繼續答題。
因著這次他比較有把握,答得也快,至第三日不到晌午,便已再次複檢完畢。就乾脆倒下再睡,睡到外麵紛紛亂亂,考生們開始交卷。
他才起來,按照流程交完卷,靠去木柵欄邊等杜景辰。
一刻鐘過去,考場內還沒交卷的考生,隻剩下了不多一些。
再一刻鐘過去,還在考棚內的考生寥寥無幾。
差著交卷還有半柱香的時間,晏旭站不住了。
這怎麼?人呢?
他想往杜景辰所在那列考棚邊去看看,就迎接到主考官掃過來的視線,隻能僵在那裡。
心頭瘋狂猜測:到底出了什麼事?!
“都考完了,你怎麼還一臉急色?可是有事?”
這時,綿州、桃縣、縣案首,那個被知州大人莫名看重也收過其文章的於思亮,靠過來,問晏旭。
他們,也在同一考場。
晏旭抿緊唇角,眼神盯著那邊,並未看於思亮,隻口中回答了句:“杜景辰還沒出來。”
“你們怕不是在說那個屎蟲吧?哎喲喂,他還沒出來啊?怕不是拉死在裡麵了?”
旁邊,忽有一人插話。
晏旭“唰”地一下轉過去,瞪著那人,“你說誰?!”
“嗬,這麼嚇人乾嘛?”
那人被嚇得後仰了下脖子,然後就怪眉怪眼、以手作扇在鼻子前扇。
“我們那兒出了個壞肚子的,不僅壞肚子,還壞心肝,拉成那樣了都不去茅廁,就是在考棚號子裡拉,什麼鬼玩意兒嘛,熏死個人!”
晏旭一把抄起那人彆有胸口的考證,待看清上麵是137時,眼前隻覺有黑雲罩來。
他再顧不得會不會被主考官注意,也顧不得這人在放什麼狗臭屁,邁開腿,就朝著那邊過去。
一邊在心裡罵杜景辰:犯什麼牛勁?考試而已,非得把命考丟嗎死憋牛?!
短短六個大水缸的距離,晏旭隻覺得有六百公裡那麼長。
他幾乎違反考場規矩跑起來。
至第五個大水缸前的時候,杜景辰出來了!
麵色青白、搖搖晃晃、滿臉虛汗,出來了!
晏旭急急刹住腳,雙手伸了伸,又縮回,快速靠向木柵欄一邊。
看著,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杜景辰,一步三晃,朝著主考官那邊走去。
因為杜景辰手裡有試卷,他不能靠近!
隻能看著!
如烤似煎般看著,再跟在其後三尺之外,握緊雙拳給他鼓勁:“水蘿卜,撐住,還有五十步!”
杜景辰的視線中,隻剩一片模糊。隻有主考官那身鮮亮的紅色官袍,提醒著他最後的清醒。
聽到“水蘿卜”三個字,聽到晏旭的聲音,他忽然想笑。
三頭小蘿卜,那頭胖蘿卜不用考,那他這頭水蘿卜就不能拖後腿。
不能考不上,他的蘿卜小夥伴還在等著他!
杜景辰猛咬下唇,一頭衝了出去。
而他的衝,其實隻是他以為的衝而已。
事實上隻是稍稍加快了些速度。
看得晏旭是又急又痛。
時間,快到了!
還有二十二步,“水蘿卜,加油!”
沙漏裡的細沙,如無情湍流的河,簌簌下滑,毫無中斷。
“杜景辰,加油!”於思亮跟過來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