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舉遲疑道:
“莫非本官能幫上忙?可我這文選司……”
他迷惑不解,心想伱找人也輪不到我啊,職權壓根不相乾。
趙都安卻搖頭道:
“主事自謙了,這事還真要仰仗馮大人。”
馮舉一顆心驟然提起:“本官?”
趙都安“恩”了一聲,盯著他,語氣認真:
“我需要立一樁足夠大的功勞,我覺得檢舉臣子行賄乾涉司法,是個不錯的主意,你覺得呢?”
???
馮舉頭頂緩緩飄起一串問號,起初愣是沒反應過來,或者說難以置信。
片刻後,見趙都安神色不似玩笑,這位老進士如同被踩了貓尾巴,豁然起身,聲音尖銳:
“你瘋了?!你要拖我下水?難道就不怕你自己……”
說了一半,他卡住了,因為發現對方還真不怕。
隻是收個定金罷了,又沒有真的辦事,女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鍘刀也砍不到對方頭上。
有恃無恐。
人家是睡在女帝身邊的人,沒準還騎在上頭,可自己算個什麼玩意?!
他一陣陣眼暈,隻覺整艘船都在晃,意識到自己要被賣了,一時有些六神無主,憤怒,恐懼,後悔……種種情緒翻湧。
然而趙都安下一句話,卻將他從地獄拉回人間:
“馮大人莫要急著動怒,我隻說檢舉臣子,卻沒說檢舉的你啊。”
什麼意思?不是我?馮舉愣住了。
隻見趙都安依舊神態自若,把玩著茶杯,幽幽道:
“馮大人覺得,以你的官身,就算賣掉了,又能堵得住滿朝文武的口嗎?”
對啊……馮舉驀然被點醒,理智重新上線。
一個文選司主事,聽起來唬人,但實際在廟堂中根本不算什麼。
又隻是行賄撈人未遂,這份功勞就算給了趙都安,和此人放走逆黨賊首的罪名相比,實在無足輕重。
換言之,把他賣了,甚至把他背後的小圈子打包一起賣了,也未必夠趙都安戴罪立功的!
這也是昨夜,白馬司監得知趙都安的意圖,說“沒意義”的原因。
老司監很清楚,這點功勞不夠看的。
因為這次針對趙都安的彈劾,不隻是放走逆黨,也不隻是他聲名狼藉。
更關鍵的是,當都察院下場後,很可能意味著,這件事已經成為了皇權與朝臣博弈的一個局部小戰場。
麵對此等龐然大物間的爭鬥,趙都安這枚小卒,最大的利用價值,就是成為一枚棄子。
趙都安又何嘗不明白這局勢的凶險?
又何嘗不明白,隻是反手檢舉一個馮舉,加上刑部牢裡那個,立下的功勞並不足以,讓女帝硬抗朝臣壓力,出手保他?
所以,他真正的目的,從不是賣掉馮舉,而是另有其人。
“使君此言……何意?”
烏篷小舟內。
馮舉想通關節後,小心翼翼重新坐了下來,顯得格外怯懦。
畢竟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握在眼前之人手中,他沒辦法不膽怯。
“您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馮舉一咬牙,乾脆敞開天窗說亮話。
趙都安很欣賞對方的表態,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然而他下一句話,卻讓剛剛從地獄爬回人間的馮舉臉色徹底變了。
“我麼?”
趙都安輕輕一笑,柔聲道:
“我要你檢舉當朝相國,李彥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