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星光灑下,照亮他滿是驚惶,恐懼的臉孔,額頭上汗珠細密。
陣法傳送後,他突兀出現在一座空蕩的民宅中,張昌碩慫的一批,鑽進柴禾堆躲避。
還真苟過了錦衣們的第一波搜查。
等官差們都被吸引走,周遭寂靜無聲,他才小心地鑽出來,辨彆了下方向,瘋狂逃竄。
可憐一個文弱讀書人,出門坐車,出城騎馬,哪裡跑得動?
好不容易跑到預定地點,人已是汗流浹背,近乎脫力。
“公子?是你嗎公子?”
某條僻靜街角,一輛馬車等待。
這時,一名張家奴仆攥著馬鞭,望著靠近的人影,小聲呼喚。
他就是之前,駕駛“糞車”的另一人。
按張昌碩的安排,兩人偽裝出宅邸後,張昌碩去辦事。
家仆去租輛馬車,在這裡等待,繞一圈,再將張昌碩送回家。
這樣一來,哪怕被人察覺他曾外出,但隻要抓不到蹤跡,就沒關係。
“扶我,扶我上車……”張昌碩氣喘籲籲。
家仆大驚失色,忙將他攙扶鑽入車廂:
“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身為仆從,他並不知主人去向,隻道是辦私密事。
“彆廢話,快走!”
“哦,好,這就回府上嗎?”
“不要!不能回去!”
車廂內,張昌碩喘勻了氣,臉色極度難看,思考片刻,說道:
“去西城門!快!”
當趙都安帶人包圍,火把光亮照清他臉孔之時,就意味著,他完了。
隻一件“與可疑術士武夫勾結”的罪名,就足以將他逮捕入獄調查。
所以,他眼下絕對不能回家,去友人府上躲避也難,最好的方法,就是趁著消息還沒傳開,用最快的速度出城。
雖說入夜後,城門已關閉,但他身為“白馬監使者”,終歸有些特權。
隻要打著為聖人辦事的名義,騙守門軍卒開城門,難度不大。
接下來,他隻要找地方藏匿,等待消息便可。
“最好的情況,是靖王府的人跑掉,或全死掉。死無對證的情況下,哪怕有嫌疑,女帝也不能直接定罪,否則會令滿朝文武驚懼反抗……”
“隻要無法定罪,就有轉圜餘地,父親和大伯可以居中斡旋。”
“最差的情況,無非是逃亡建成道,投奔靖王府,哪怕我失去了價值,但靖王為了千金買馬骨,不令其餘人寒心,也會善待我!”
馬車轆轆,於清冷的街道上疾馳。
顛簸的車廂內,張昌碩惴惴不安思考,思路逐步清晰。
這時候,他才想起將身上臭烘烘的麻衣脫掉,團成一團,從抖動車窗丟出去,換上車內準備好的,乾淨的長衫。
做完這些,他雙拳緊握,心亂如麻,指甲幾乎刺入肉裡。
腦海裡,走馬燈地閃爍今日的一幕幕。
最終定格在某張令他厭惡至極的,俊朗臉龐上。
“趙!都!安!”
張昌碩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名字,眼神中滿是怒火。
直到此刻,他仍不相信,今日的殺局是姓趙的一手布置,隻認為,是詔衙主導。
應是馬閻先查到蛛絲馬跡,意圖打草驚蛇,趙都安隻是拋出來,麻痹自己的誘餌。
哪怕,這個猜測,無法解釋,為何是趙都安率領官差實施抓捕。
而非詔衙千戶。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我逃到靖王麾下,改朝換代之時,便是我歸來之日。”
張昌碩心頭暢想,為腦補出的複仇劇熱血沸騰。
突然,馬匹發出嘶鳴,伴隨著趕車家丁的低呼,以及“砰”的沉悶錘擊聲.
疾馳的馬車一陣劇烈顛簸後,被強製逼停。
“啊——”張昌碩摔的七葷八素,勉強坐起,怒道:
“伱怎麼駕車的……啊!”
怒斥戛然而止。
灰撲撲的車簾被一隻勻稱的,男子的手掀開,如水月光潑灑下,照亮來人的容貌。
趙都安笑眯眯打量老朋友,神態輕柔:
“張兄,這麼晚了,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