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信任馬閻的,但他畢竟在詔衙坐了太久,底下人皆一手提拔,難免人在局中,被迷了眼,且他本也不擅心機手段……”
啥意思,所以我就是擅長玩心機的小人唄……趙都安無辜極了。
“而你,身為局外人,或反而可看的清晰,”徐貞觀說道,“若你能揪出內賊,朕再送你一樁好處。”
趙都安正色道:“微臣定儘心竭力。”
徐貞觀頷首,說道:
“朕累了,便先回宮,你自己歸家吧。”
我不介意在宮中留宿的……趙都安心說,但也知道不現實。
龍輦更不合適送他回去。
“陛下且慢。”
見徐貞觀要走,他這才想起一事,從內袋中取出一枚帶著體溫的瓷瓶,雙手奉上:
“陛下恩賞,臣無以為報,特琢磨出這薔薇香露,陛下可灑在衣衫上,行走坐臥皆有花香縈繞。”
徐貞觀一怔。
美眸盯著他手中瓷瓶片刻,終究還是抬手一招,以纖纖玉指攥住瓶頸。
並未嘗試,隻是說道:
“有心了。”
……
當趙都安獨自一人,走下天子樓時。
隻見“大冰坨子”莫愁率眾上前,狐疑掃視:“陛下呢?”
趙都安打了個哈欠,指了指天空:“陛下已先行回宮了。”
身為大修士的女帝,早有踏空禦風的本事。
“來人,上去收拾杯盞殘羹。”
莫昭容扭頭吩咐,登時一隊太監蜂擁登樓,等她再想細問,陛下與他說了些什麼時。
卻發現,趙都安已徑直離去。
……
……
夜色靜謐,風吹雲移,遮住明月。
京城的街巷也顯得昏暗清冷。
趙都安酒足飯飽,邁步行走之際,嘗試從毛孔逼出酒氣,卻發現失敗了。
他修為遠遜女帝。
酒氣入肚後,長久不排,便再逼不出。
在樓上時,還隻覺微醺,這會冷風一吹,趙都安驚覺自己真的醉了。
“糟糕,前世我替領導酒桌擋酒,鍛煉出千杯不醉,但這輩子換了個身體啊。”
趙都安感覺自己失誤了。
禦酒後勁翻湧,頭腦漸漸渾噩,隻憑記憶,朝家的方向走。
不知不覺,前方出現一條小吃街,兩側店鋪撐起一片交織連綿的涼棚。
部分鋪子歇業,卻仍有些敞開。
屋簷下懸掛的火紅燈籠,垂下的酒旗,飄逸的香氣,令趙都安有些意動。
他踏入一間湯餅鋪,袖中甩出一串銅板:
“來碗醒酒湯!”
旋即,便聽身旁傳來一道蒼老笑聲:
“老朽這裡剛剩了一碗,小公子若不嫌棄,便送你了。”
趙都安猝然轉身,撐開眼皮。
昏黃燈影中,隻見涼棚下,方桌旁端坐一名老叟。
其身穿一身極尋常普通的長衫,卻有著大虞朝罕有的高大身材。
看不出年歲,但那純白無半點雜色的長須長眉,顯出壽數已然不小。
麵龐紅潤,略狹長的雙目,溫和地俯瞰他,似在審視。
張衍一審視著趙都安。
趙都安也審視著張衍一。
夜幕街巷中,一時安靜的好似落針可聞。
終於,趙都安邁步,大咧咧坐在了老天師的對麵。
垂眸盯著麵前那一碗,熱氣騰騰,熬煮的恰到好處的醒酒湯。
“老先生,是在等我?”
趙都安悄然攥拳,指甲刺入肉中,以痛覺強行驅除醉意,從渾噩的頭腦中找回清醒。
衣衫下全身肌肉緊繃,武夫的靈機警鐘大作,氣海悄然轟鳴。
如臨大敵。
張衍一笑了笑,如尋常老叟般緩緩道:
“吾本凡間客,靜待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