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琳?那是誰?”錢可柔等人茫然。
鄭老九目露追思:“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不少上了年紀的官員,皆被觸動,想起了這樁往事。
高堂上。
今日以“看客”自居的袁立眼中溢出笑意,扭頭看向周丞。
卻見這六旬老人在聽到“薛琳”二字時,緋紅的官袍下意識抖了下,瞳孔驟然收窄。
繼而麵皮抖動,勃然變色:
“賊子,既膽敢汙蔑本官,來人……”
“周大人,”刑部尚書卻突然按住他的手,沉聲道:
“這裡是公堂。”
繼而,這位在裴楷之倒台後,行事再無掣肘的“皇黨”大臣看向趙都安,平靜道:
“趙緝司,伱可當知曉,若無實證,誣告三品大員,乃是重罪。你確定還要說?”
“多謝尚書大人提醒,”趙都安隻是道謝。
刑部尚書歎息一聲,知道今日之後,朝堂恐又要震動了。
沒了周丞阻攔,趙都安緩緩踱步,卻是不疾不徐,講起故事來:
“諸位都知,我詔衙有監察百官不端之責,不巧了,自上次衝突後,周廷尉暗中查我,而我,同樣也查了周大人……”
接著,他開始講述,自己如何請動兩名同僚相助,從丟失的卷宗入手,一路尋訪薛琳後人,從薛暄口中,得知昔年真相。
過程中,隱去了自己是受女帝指派,隻推說是自己想查
——這很合理,畢竟趙使君睚眥必報,凡得罪他的,必遭打擊報複的刻板印象,早已深入人心。
而當他複述了薛暄口中的真相後,堂外騷亂起來。
王山原本煞白的臉色,已經近乎透明。
“一派胡言!”
周丞暴怒冷笑:
“區區犯官之女,自然對判決不服,仇視本官,編造出謊言誣陷,試圖推翻先帝判決,何其可笑?若這便可算罪證,那豈不滑天下之大稽?”
你看,又急……趙都安哂笑一聲:
“周丞,你也莫要拿‘先帝’來壓我,先帝自然聖明,但怎奈何被某些奸臣蒙蔽。至於你要的罪證,我當然有。”
這一刻,二人雖一個在高堂,一個在堂下。
可氣勢上,卻倒轉過來。
趙都安侃侃而談:
“我三人得知供詞後,欲要調查,怎奈何許多卷宗遺失,無奈之下,隻好入都察院尋袁公,幸得袁公慷慨相助,願為十三年前的冤魂主持公道。
如此,才獲得諸多散亂各處的陳年案牘,經辦人所在。”
此話一出,眾人驚愕望向堂上,始終一副“看熱鬨”姿態的青衣大夫。
周丞更是木然扭頭,死死盯著袁立:
“是你……”
“……”袁立神色淡然,意味深長地看了趙都安一眼,笑了笑:
“既是都察院昔年主辦的舊案,本公職責所在,順手之勞。”
袁公下場了!
人群一下幾乎炸了,若說趙都安方才的講述,還無法令人察覺到性質嚴重。
但袁立的入場,則無形中,大大加重了趙都安話語的分量。
更有人開始腦補,這是否又是朝堂大人物的一步大棋?
趙都安的講述還在繼續:
“接著,本官的兩名同僚徹夜未眠,終於尋到關鍵證據,為免打草驚蛇,這才借外出辦案掩護,前往取證。”
這時,海棠與張晗對視一眼,開口應聲,簡要描述了他們尋找證人的過程。
因間隔太久,兩人的取證過程都有些波折,但好在能坐到緝司位置的,都非簡單人物。
雖有阻礙,但仍功成。
“我身上有當年遺失的相關卷宗,可供查驗。”
張晗從懷中取出一個布皮包裹,想了想,遞給了馬閻。
海棠也從腰包中取出幾張紙,道:
“我尋到了幾個證人,如今還在後頭,給底下人保護著,晚些時候才能入京。但他們已經都寫下供詞,予以畫押。”
馬閻收獲證據x2
趙都安又扭頭,指著旁邊跪在地上,已經麵如土色的王山,道:
“至於此人,係當年一案關鍵案犯,本官當日去逮捕他歸案,卻撞見周丞與此人大聲密謀。相關證據,嗬,方才諸位大人已經看過。”
你抓他,不是為了自保嗎?怎麼是……
陪審席上,青袍禦史中丞何正想要開口。
下一秒,他猛地醒悟,或許,從那時開始,他們就已經上當了,被趙賊誤導,從而忽視了對方暗中刺來的這把刀。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這個世界沒有這個典故,但趙都安的手段,卻與之不謀而合。
七日取證,十日殺人。
周丞為趙都安準備的三司會審,如今卻成了他自己的公審大會。
“相關一切物證,人證,皆可供三司查驗。”
趙都安身穿囚服,抬頭遙望高高的“主審席”上,頹然呆坐的周丞,嘴角上揚,字字誅心:
“周丞,你可認罪?!”
周丞不發一語,臉色慘白。
短暫安靜。
旋即,整個公堂轟然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