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雖難掩好奇,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乘車返回宮中複命。
她知道,陛下肯定在等待趙都安上任首日的消息。
不隻是女帝,事實上,關注今日消息的人,比很多人想象中更多。
畢竟趙都安如今的一言一行,某種程度上代表著女帝的意誌。
“大人,接下來做什麼?”錢可柔目送馬車遠去,低聲詢問。
侯人猛也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從哪裡調查入手?”
趙都安伸了個懶腰,一副慵懶神態,往軍營裡走:
“調查什麼?本將軍來神機營是掛職鍍金的,可沒彆的目的,嘴巴都嚴實些,走了,人家還要擺宴款待咱,可不能辜負了人家的好意。”
錢可柔與侯人猛對視一眼,拱手:
“是。”
總覺得,大人又要算計誰了。
……
樞密院。
氣派森嚴的,屬於樞密使的“辦公室”內。
身穿二品武將獅子袍服,麵色白皙,下頜蓄須的“大虞神將”薛神策手中捏著一根木頭質地,握柄纖細,末端平圓的棍子。
用末端將麵前一個四四方方的“棋盤”上的一枚敦實的黑色棋子往前推了一格。
這是大虞朝一種獨特的棋類遊戲,名為“雙陸”。
與文人雅士喜好圍棋不同,這個世界的雙陸棋脫胎於軍陣排布。
故而,為武將所喜。
此刻,坐在薛神策對麵,與他對弈的,乃是一名五十餘歲,身材偏瘦的二品大員。
正是樞密院中,地位隻在他這個樞密使之下,掌管文書工作的“知樞密院事”。
“薛大人今日雅興,倒是有餘暇與我打雙陸,可是有什麼喜事?”
中年知事神態悠閒,眼睛盯著棋盤,口中說道。
薛神策哪怕在遊戲時,亦腰背挺直,聞言搖頭道:
“哪裡有什麼喜事?你還不了解我?心中憂慮,才下棋調理心緒。輪到你了。”
中年知事將骰子丟下,看清點數,用手中木棍也推了一枚紅色的棋子,說道:
“憂慮?莫不是因今日乃是那趙都安上任的日子?”
薛神策目光沉靜,下棋時,顯的心不在焉,自嘲般道:
“王大人何必明知故問,京中今日不知多少雙眼睛在看我們的熱鬨……嗬,一個四品僉事赴任,卻牽動這麼多人心。”
王知事默不作聲。
雙方都清楚,京中那些人不是在看趙都安,而是在看陛下的動作。
與當初趙都安去詔衙,無人問津不同。
這一次,非但武將集團的上層人物們如臨大敵。
如“李黨”、“清流黨”,乃至“皇黨”等文臣集團,也在幸災樂禍旁觀。
陛下整治完了文臣,開始將視線投向武將……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卻默契不去提及的事。
“薛大人不是早就叮囑下去?石猛雖看似粗鄙,實則是有內秀的,想來會安排妥當。”王知事寬慰道。
事實上,何止是神機營?
連同屬京營的“五軍營”和“三千營”的指揮使,也都被以薛神策為首的樞密院武臣們挨個叮囑過。
要求隻有一個:
在這敏感時段,不要招惹那趙閻王,一切等他掛職結束再說!
薛神策卻搖了搖頭,拿起骰子,心中隱有不安。
“蹬蹬蹬……”
這時,院中腳步聲逼近,一名低級武官奔到堂前,駐足稟告:
“稟樞密使,知樞密院事,神機營指揮使送來消息。”
下棋的二人抬起頭望去,異口同聲:
“說!”
“是!”武官當即一五一十,將情況描述完畢。
結果才說了一半,堂內下棋的二人心頭就咯噔一下。
怕什麼來什麼,千叮萬囑,不想還是出事了。
等聽完後一半,薛神策與王知事相視沉默。
以他們的段位,對於趙都安的修為高低,並不在意。
他們在意的,是趙都安“指鹿為馬”這個行為,釋放出的信號。
“來者不善呐,”王知事輕歎一聲:
“早聽聞這個趙都安不簡單,今日一見,名不虛傳……這輕描淡寫的一手,非但化解了危局,還宣示了地位……
‘小公爺’找他麻煩,隻怕有苦頭吃了,嗬,少不得被作為立威的棋子。”
薛神策揮揮手,命軍卒退下,捏著骰子冷哼一聲,不悅道:
“教他在姓趙的手裡吃一吃苦頭也好,仗著鎮國公的背景,在軍中順風順水慣了,石猛的話也敢不聽,這次,長長記性,鎮國公也說不出半個怨字。”
這個結果,比他預想中稍好一些。
雖然還是出了紕漏,但情況還不算壞。
趙都安哪怕想做文章,但總要顧忌下鎮國公。
關鍵是……
扯不到樞密院頭上,就還好。
王知事也鬆了口氣,笑嗬嗬道:
“你猜,那趙都安會怎麼立威?隻怕些許軍棍,這幫混小子是逃不掉的。”
薛神策淡淡道:
“打一通棍子也好,咱們以往不好打,姓趙的不怕得罪人,正好借他的手。”
說著,隨手將骰子擲下,骨碌碌轉了一圈,是個最大的“六點”。
二人從始至終,能想到的,趙都安最大的“報複”,也不過隻是打軍棍。
畢竟……那可是下一代的鎮國公啊。
可不是尋常一些勳貴子弟,紈絝公子可比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