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場中不少人,已經猜到趙都安留有後手。
但當這一幕真的出現在眼前,仍難掩驚容。
徐貞觀鳳眸虛抬玉手,輕輕壓了壓,聲浪頓時消減。
她眼神驚異地看向穩操勝券的趙某人,好奇道:
“趙卿,可否為廳中諸將解惑?”
趙都安無聲吐出一口氣,直到此刻,他懸著的一顆心,才算真正落地。
賭贏了!
他臉上原本偽裝出的鎮定笑容,也才變得純粹真誠:
“稟陛下,事情其實並不複雜,鑒於上次火器失竊,今日操演後,臣便思量做一些準備。
手段也頗為簡單,隻是請了公輸神官,在火器局內的圖紙上,做了一些可供術法追蹤的手段。
並暗中護持罷了,原本也隻是有備無患,卻不想,賊子正中下懷。”
公輸天元也笑嗬嗬說道:
“沒錯,這些賊子潛入時,我與一些同門便在附近,暗中用了一些幻術手段,令這群人誤以為順利。
而後按使君的要求,尾隨賊人,原想挖出老巢,怎奈何這群雜魚得手後,徑直要逃離京城,便隻好擒下。”
旁邊,海棠一臉懵逼。
她很想說:
不是這樣的啊……這狗賊分彆是要我們假裝盜竊……
但話到嘴邊,成了:“那我們後來……”
公輸天元看了她一眼,“哦”了聲,淡淡道:
“你們趕到的時候,我留下的幻術還沒撤去,恩,營中那些屍體隻是受傷昏迷罷了。”
海棠張了張嘴,眼神複雜地看向趙都安。
她明白了!
今晚,這家夥分明是準備了兩套方案。
若敵人不來,便用欺詐。
若來了,則由神官兜底。
甚至,可能還有許多沒暴露出的手段。
不過,如今欺詐也好,彆的手段也罷,都用不上了。
“陛下,此賊既為逆黨賊首,或可審出內鬼身份。”
趙都安拱手,朗聲說道。
這時候,堂內諸將才陸續回過神來,眼神都為之一變。
尤以馬閻心情最為微妙——分明來時,他在車上,還替趙都安惋惜,認為未能揪出內鬼,不算完美。
如今,細細想來……趙都安哪裡沒有去找?
他分明每一步,都踏在釣魚的路上。
徐貞觀麵無表情,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密諜身上,忽然說:
“既是公輸神官捉拿,便由你審吧。”
趙都安愣了下,聽貞寶的意思,這小胖子似乎擁有某種審問的手段。
“嘿嘿,遵命。”公輸天元笑了笑,一招手,將黃紙符捉回手裡。
地上。
被封印五感的密諜頭領猛地醒來,本能掙紮,卻發現難以動彈。
等他目光適應燈光,看清了周圍一名名大虞將領,看到趙都安,看到女帝時,瞳孔猛然放大。
如墜深淵!
“趙使君,你來問吧。”公輸天元笑道。
趙都安眨了眨眼,正要點頭。
地上的密諜卻突然開口了,他極為平靜地說道:
“不用問了,我知道你們想知道什麼,我不會說的。”
下一秒,他牙齒摩擦,就要咬破齒縫間的毒藥,卻失敗了。
“彆試了,我早替你取出來了,也彆想著咬舌頭,你知道那沒用。”
公輸天元幽幽道,“看來是個死士。”
趙都安並不意外,試探道:
“我詔獄中倒是有擅長對付死士的用刑高手。”
公輸天元說道:“不必麻煩。”
他忽然反手,將後背上那隻大竹筒取了下來。
“咚”的一聲按在地上,解釋道:
“我養了一頭野神,名為‘狐仙’,可令人誠實說出任何伱想要的回答,代價是問完之後,這人的神魂就會被吞掉,變成活死人。”
地上,原本一臉死誌的密諜臉色陡然蒼白,瞪大眼睛:
“你們……”
下一秒,公輸天元用力拍了下竹筒。
隻見一陣嫋嫋的白煙升起,煙霧緩緩凝聚為,一頭半個身子埋在竹筒裡,露出半截的皮毛雪白,眼眸是詭異深藍色的狐狸。
“野神……”
場中,不少人微微皺眉,倒沒有懼怕之色。
野神?
這又是什麼怪東西……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稀奇古怪的道具……趙都安腹誹。
而這時,那藍眸白毛,容貌詭異中透出一股仙氣的“狐仙”緩緩轉頭,凝視密諜,嘴角緩緩擴大,仿佛在笑。
與此同時,神色驚恐的密諜頭領突然宛若中邪了一般,失去了所有表情。
雙目與狐仙對視,仿佛陷入夢魘。
“趙兄,你可以問了。”公輸天元笑嗬嗬說。
趙都安咧了咧嘴,將視線從這狐仙身上挪開,俯瞰密諜,沉聲道:
“此處,可有與你勾結,替你們辦事的人,都有誰?”
宴會廳內,一時落針可聞。
陷入夢魘的密諜臉上浮現出掙紮神色,似乎在於“野神”抗爭,他額頭青筋根根隆起,眼珠充血。
卻最終,用沙啞的聲音吐出一個名字:
“知樞密院事,王恒。”
刹那間,一道道錯愕至極的視線,同時投向人群中,五十餘歲,身材瘦削的王知事臉上。
後者麵無表情,長長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