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年輕時以雙腳丈量九州,橫穿沙漠雪原,沿途但凡遇到強者,都要去討教,可以說,是一路敗過來的。
正因他被不同的傳承,手段的人擊敗過,才有了創造‘武神’修行法的積累。”
趙都安愣了下,疑惑道:
“太祖帝一路敗過來的?可武神圖中,我不曾看見……”
海公公笑嗬嗬道:
“武神圖內的確是曾發生的曆史,但咱家可沒說過,是全部的曆史。你進去,不過浮光掠影走一遭罷了,還真以為,完完整整經曆過?”
也就是說,老徐他留在武神圖裡的,是“剪輯”過的一段記錄片是吧……
把他中間被揍的片段,都剪掉了……隻留下打贏了,裝逼的畫麵……
怪不得從沙漠到東海,一路也都是強者姿態……直到進了武帝城,突然被揍成豬頭了……
趙都安一口老槽無處可吐。
老徐這濃眉大眼的,也是個悶騷的貨!
海公公繼續說道:
“與閉門自掃門前雪的術士不同,武夫想變強,就免不了切磋交手。
武帝城出來的人,會到處尋找強者交手。
同時,那座佇立在東海畔的青山,也在上千年裡,一次次地,接受來自全天下武人的挑戰,這就是武夫的傳統。
所以,柴可樵哪怕打上門了,陛下也不能以律法定罪,就如太祖帝在青山打出再大的名聲,山上的強人,也不會以大欺小。
所以,佛道爭鋒期間,城中才不禁刀兵,允許各地進京之人廝殺。
所以,柴可樵哪怕被軍中強者圍毆,但隻要世間境不出手,就不算壞了規矩。”
趙都安愣了下,意識到這是老太監在側麵提點他。
武夫的傳統麼……
這一刻,他才對昨日的兩場挑戰,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那是一種在他看來,有些迂腐,莫名其妙,但又維持了武道千年昌隆的“江湖規矩”。
這時候,二人來到一處酒肆外。
聽到裡頭有一群外地武夫在飲酒吃肉,談天說地。
趙都安一眼注意到,其中一人,赫然是昨日在茶樓外“擂台”上,落敗的那名三流刀客。
對方身上傷口還包紮著,卻仍抱著刀,悶頭喝酒。
對麵,一名年長的刀客走來,劈手奪過酒碗,訓斥道:
“被打敗又如何?令你消沉至此?莫非不知,養傷戒酒?”
年輕刀客神態沮喪,苦澀道:
“師父,我苦修這些年,卻還是敵不過他,如今傷了骨頭,未來也再難……”
老刀客扒開衣裳,展示胸口猙獰疤痕,破口大罵:
“屁話!為師當年差點被切成兩半,又如何?
跑去雪原冰天雪地裡砍了十年,磨礪了十年,而為師那宿敵在江南溫柔鄉裡泡著,享受了十年。
再相逢,還不是砍了他?
這點失敗,你就意誌消沉,還學什麼刀?
練什麼武?呸!”
扭頭就走,留下年輕刀客愣愣失神。
“走吧。”
海公公平靜道,領著同樣愣神的趙都安離開酒肆。
接下來,兩人穿行在人海中。
每次停下,總能目睹一些雖實力低微,卻堅韌不屈的江湖武人。
若是以往,此類場景難尋。
但佛道爭鋒的當下,京城裡類似的一幕幕,太多太多。
趙都安看到有劍客躲在小巷裡抱頭痛哭。
被惡犬窺見時,瞬間停止哭泣,露出獠牙。
看到有瘸了一條腿的江湖人,朝著空氣一次次揮拳,眼神中意誌堅定。
看到有江湖中的女俠被人調笑,拔出匕首追著人砍了一路,哪怕遇到官差,凶厲不減分毫。
不知不覺,二人走到一處巷中破爛庭院外。
這裡是一家小武館,一名名學武少年在院子裡紮馬步,手臂上懸著石鎖。
一名老叟背著手,拎著一條竹竿,不時抽打出去,打的少年赤裸的後輩上浮出血淋淋的痕跡。
老叟冷聲道:
“學武,什麼最重要?體魄?根骨?家裡有沒有錢?還是秘籍功法?都不重要!
最要緊的,是心,是武人的一顆心!
心無所畏,哪怕麵對猛虎也敢遞出拳頭!哪怕敗了,也百折不撓,不躲!不避!
頭腦也要有,沒有腦子的莽夫沒有大成就!
但隻有腦子,腦子太好的,也成不了事!偷奸耍滑,沒了不躲不避的心,就廢了一半!聽到沒有!”
院中習武少年們閉口不言,不敢泄出一口氣。
忽然,武館的老拳師扭頭,望向院門外。
看到門外的海公公,不由臉色一變,恭恭敬敬就要行禮。
海公公搖了搖頭,老叟才止住了動作。
“走吧。”
海供奉轉身,淡淡道。
趙都安卻站在原地一動沒動,眼睛越來越亮,他眼中透出一股明悟,忽然說:
“公公,今日就到這裡吧。”
蟒袍老太監笑了笑:“好。”
趙都安扭頭,快馬加鞭,飛快朝家中趕去。
……
回到趙家,趙都安一把推開書房門。
他知道,自己抓住了關鍵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