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一歎了口氣,寵溺地揉了揉女弟子的頭,歎道:
“金簡兒,這世間的事可不是非黑即白,當年老皇帝又何嘗不知這邪道底細?
隻不過,終歸是欲望作祟,有皇室偏袒,冊封了國師,這便是一枚光明正大行走人間的護身符,擋箭牌。
我們,亦或神龍寺,都不願為了這種小事,與皇室為難罷了。如今那邪道雖沒了‘國師’的招牌,卻又卷入徐氏皇族內鬥的漩渦,咱們這位陛下,恐怕也是存了親手鏟除的心思了。”
“至於來曆,無非是五猖教的妖人罷了。”
金簡托腮腮幫子,好奇道:
“五猖教的人,應該不懂生死之術吧?怎麼會死而複生?”
張衍一淡淡道:“邪神不分家,想必是冥教妖人出手幫助。”
大虞朝有三大邪道術士門派,分彆為五猖教、冥教、白衣門。
其中冥教供奉‘十殿閻羅’,又稱‘死神’擅長生死之術,白衣門供奉‘喪神’,擅長詛咒。
傳說中,冥教高人可以在陽間召喚“黃泉虛影”,從中召回死去的亡魂。
當然,吹牛成分較大,死而複生極難做到,但一些手段的確神秘。
金簡繼續道:
“我記得,五猖教供奉的‘猖神’,掌管人間欲望,該門下術士肆意縱欲,且想要有進境,需要不斷想法子汲取人間的欲,祭祀給猖神。”
她雖沒怎麼外出曆練過,但這些基礎知識,府內都有。
這時候,張衍一忽然抬起頭,望向南方天空,黑雲中閃過的紅色蛛網般的電光,頭頂的大榕樹上,也緩緩浮現出人臉。
“金簡兒,再教你一個常識,五猖教,最早叫‘五倀教’,為虎作倀的那個字,便是說這幫術士是欲望的倀鬼。而厲害的五猖教徒每次‘死亡’,猖神都會出現,試圖將那死去教徒的欲吞噬收回。看來,那妖人已經‘死了’。”張衍一平靜說道。
金簡站了起來,驚訝地望著南城天空烏雲,烏雲中,仿佛有一張張臉孔浮現出來。
老天師一步踏出。
下一刻,身材高大的老天師出現在城外半空中。
須發飄揚,眉目狹長的老神官黑袍在風中獵獵抖動,他舉起手中一卷色澤碧透的玉簡天書,輕輕一丟。
天書玉簡迎風舒展,其上一枚枚金色古篆字點亮,如繁星飄散入雲。
一聲雷鳴。
黑雲潰散。
神明兵解。
澄淨的夜空下,一輪明月高懸。
張衍一將玉簡隨意拴在腰上,打了個哈欠,轉身回城,目光投向金碧輝煌的皇宮方向,咕噥了一句:
“便宜你了。”
……
……
皇宮,寢殿內。
沐浴後的徐貞觀一襲輕紗長裙,從光潔的大殿走出,站在屋簷下朝南邊望去。
頭頂屋簷上懸掛的一枚青玉風鈴輕輕搖曳,發出叮咚脆響,極為好聽。
她眯起鳳眸,目睹黑雲聚了又散,微微揚起眉毛,臉上浮現出一絲迷惘。
“陛下?”
莫愁的臥房,就在女帝寢宮旁,方便有事隨時應召,這會也被驚動走了過來。
大冰坨子滿臉困惑,“這是……”
徐貞觀素白的臉孔上,有些許的不確定,她輕聲道:
“方才猖神降世,給張天師打散了。”
“啊。”莫愁愣了下,她方才已經睡下了。
這會沒有穿女官袍,隻穿著裡衣絲綢褲,肩上披著一件外套,腳下赤足踩著鞋子,都還沒穿好,聽到‘猖神’兩個字,臉上未散的困意一下消散:
“京中有人勾動邪神?”
身為凡人的她,對於修行上的事一知半解,本能做出猜測。
徐貞觀遲疑了下,正要說話,忽然,黑夜中一名供奉太監如大鳥般從遠處掠過來,跪伏在地:
“陛下,馬閻求見。”
馬督公來了?這麼晚?莫愁愣了下。
眼下已過了子時,宮門早關了,無怪乎是這巡夜的供奉來稟告。
徐貞觀表情愈發古怪,說道:
“他有何事?可是與那妖道有關?”
供奉稟告道:
“馬閻說,緝司趙都安今晚攜梨堂收網,端了匡扶社京城分舵,趙都安還將……將那妖道當場擊殺,如今屍體已經帶了過來,馬閻與趙都安正在外頭等候,馬閻還說……趙都安有些不對勁,懇請陛下查探!”
一番話說完。
秋風拂過夜晚。
屋簷下的鈴鐺緩緩停下。
徐貞觀與莫愁不約而同,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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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