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瀾沒好氣地說:“也沒有人像我們這樣,給梵高和卡夫卡提供一場公平的賭局吧?左子良,你有時候真的很自大。你永遠覺得你是對的。”
左子良浸泡在煙霧中,眼神迷離:“我不是在所有事情上都是對的,但我在這件事上是對的。曆史會證明我的正確,能罪我者,其惟春秋。”
“得了吧你。春秋壓根兒不認識你。”
話音剛落,桌上手機叮咚一聲脆響。
“誰?”
葉瀾看了眼,說:“是黃達。”
“黃達說什麼?”
葉瀾低頭看手機,沒有回答他。
左子良伸手:“手機拿過來,我看看。”
葉瀾搖頭:“他說有事情要彙報。手機放在這兒,你說,我幫你打字。”
“有必要這樣嗎?!”
“有必要,很有必要。要的就是讓你心服口服。”葉瀾揚起臉說,“我今天還真就要爭個輸贏了。”
左子良無奈伸手:“那你問他什麼事。”
黃達那邊及時彈出來一條消息:【老板,今天的腳本,質量是不是要再審核一下啊?】
……
晚宴散場時,已經是夜間十點多了,街上清輝月冷,廖無人聲。
一桌人三三兩兩從單位裡出來,五迷三道四仰八叉,九壇陳釀老黃酒,灌醉了七個人,十分過癮。
在這桌人當中,王子虛和郭冉冉幾乎是唯二兩個沒醉的。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郭冉冉不醉勝似醉了,滿臉通紅,站不穩,一個勁兒往林峰身上倒。
而林峰整個人都掛在王子虛身上。他一隻胳膊搭在王子虛肩上,滿臉通紅,渾身酒氣,大著舌頭衝他一直說醉話。
“王兄弟,我今天碰見你,我才知道,什、什麼叫做天外有天。跟你聊天我是棋逢對手,那叫一個痛快。西河文壇我都領略過了,沒有一個似你這般有、有才華。”
王子虛訥訥道:“我還差得遠呐。”
林峰一揮手,胸脯拍得“咚咚”響,說:
“哎,你差什麼差?我們才差!說實話,我們西河文壇那些人,跟我比都算差了,無心創作,成天醉心於什麼?宮鬥,還有這個……宮鬥。”
王子虛感覺他是真醉了,再說下去要得罪人,連忙打斷他道:“你喝多了!”
林峰打了個酒嗝,說:“我今天是喝的有點多,但是我無比清醒。這話我隻關起門來跟兄弟說,我一直認為什麼呢?我!一直認為……”
王子虛生怕他說出什麼要命的話,特地把他扶到沒人的地方。好在其他那些同事也懂事,早早回避了,生怕聽到什麼,身上沾上腥味兒。
林峰說:“我一直認為,像你這樣真正有才學的,才應該被捧到文壇上麵去,把那些臭魚爛蝦,全都趕走,讓他們滾。文壇就應該讓文人呆著,他們那像什麼話?”
王子虛不無悲涼地說:“我連文壇的門在哪裡都不知道呢,我還被捧到上麵去?”
林峰已經聽不到他說什麼了,猶在一旁喋喋不休:
“真的,你這麼一位大才,窩在這裡,當個小、小辦事員,想到這個我就來氣,你應該去更大的舞台……”
王子虛攙扶著林峰,望著遙遠路燈的幽微光亮,此時,他仿佛和《了不起的蓋茨比》當中的蓋茨比一樣,望著隔河的那盞綠燈,徒勞地伸出手。
文壇?他不知道文壇在哪裡,也從來沒有被文壇接納過。
在他最需要被認可的時候,虛無縹緲的文壇並不認識他,他隻是查無此人,也沒人在乎,因為不會有信件郵給他。
這個時候,向他敞開門扉的不是什麼文壇,而是文曖。
因為他相信文學是孤獨的旅程,所以他真的迎來徹頭徹尾的孤獨。他選擇孤獨地寫好每一個字,在沒有人在乎的角落,做自己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