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斌轉頭看他:“什麼?”
“春夏秋冬,這四句詩,每句都是第五個字帶一個季節,很整齊。估計領導想不起這個結構寫冬景的詩,便自己撰了一首,但因太忙,隻寫了一半。”
陳斌說:“那怎麼辦?”
王子虛說:“那隻能我們自己寫了。”
陳斌說:“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
王子虛說:“沒開玩笑。我已經寫好了。”
說罷,他在鍵盤上敲下:
臥看梅花冬月白,恍疑暮雪滿前村。
“臥看梅花冬月白,恍疑暮雪滿前村?”陳斌把這句詩念了出來,“這是誰的詩?”
“我的詩。”王子虛說,“我剛想的。”
陳斌呆了一會兒,隨後道:“就這樣吧。打印!”
王子虛打印了兩份,陳斌迅速裝訂起來,隨後以百米賽跑的姿勢,衝向了門外。
衝到門口時,他停下來,回頭望了王子虛一眼,說:
“謝了兄弟,今天多虧你了。”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王子虛看了眼牆上的鐘,時間剛剛好。
電話裡,劉科長發出疲憊的聲音:“辛苦你了。”
王子虛說:“沒事。”
劉科長說:“其實,你自己寫一句詩放上去,風險還是蠻大的,要是讓底下的人聽出來,還是有點危險。”
王子虛說:“我就是一事業編,我又不圖晉升,怕什麼?還能把我開了?”
劉科長嘿嘿一笑,說,話也不能這麼說。
王子虛問:“我能點一支煙嗎?”
劉科長說:“可以啊。煙灰缸在梅主任桌上。”
王子虛點了一支大豐收,電話那頭,響起了打火機聲,他也點了一支煙。
兩人吞雲吐霧一陣,享用了一會兒寧靜時光。
劉科長問:“那句詩真是你自己寫的嗎?”
王子虛說:“隨便掰的。”
劉科長說:“其實寫挺好的。聽著挺是那麼回事。”
王子虛在椅子上躺下來:“時間不是很夠。”
劉科長說:“七步成詩,說的也就是你這樣了吧。”
王子虛說:“抬舉我了。跟曹植比不了。”
劉科長說:“我跟梅主任得在這裡守著,盯一下領導講話,他把發言講完了,沒什麼問題了,我們就回來,你在辦公室裡再稍微坐一下,應該不會再這麼兵荒馬亂了。”
王子虛說:“你彆說這話,我聽著有點怕。”
劉科長哈哈一笑,旋即掛了電話。
辦公室又恢複了寂靜。
寂靜意味著孤獨。但是王子虛此時並不是很孤獨。
他的身體雖然疲憊,但心靈很充盈,很澎湃。
羅曼·羅蘭說,偉人的心靈就像高山之巔,那裡終年狂風大作,雲霧漫天,可是呼吸卻異常順暢。
他此時的心情,就和這句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就這樣靠在椅子上,身心慢慢放鬆,居然睡著了。
王子虛是被一陣喧鬨聲吵醒的,他醒來時,梅汝成、劉科長,還有寧春宴、沈清風、陳斌,以及幾個認識的不認識的,呼呼啦啦一大幫人,都在辦公室裡。
他趕緊站起身。梅汝成看上去像是剛回來,風塵仆仆的,大踏步走進來,將手裡的一遝稿子拍在辦公桌上。
王子虛定睛一看,嗬,這可不就是之前自己打出來,讓陳斌帶去現場會的稿子嗎?
他環顧四周,發現眾人神色各異,梅汝成眼神奇怪,劉科長垂頭喪氣,陳斌若無其事。
尤其是寧春宴,背著雙手,長裙下麵露出修長勻稱的腿,一雙杏眼正火辣辣地盯著自己,眼神裡似乎還帶點仇恨,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她了。
他很想問他們,現場會成功沒?稿子成功送過去沒?領導念了稿子沒。
但他不敢開口。他有點發懵。
“這稿子誰寫的?”梅汝成手放在那稿子上,問道。
王子虛弱弱地說:“我、我……”
“嗯。”梅汝成心平氣和地點頭,“誰要你揣測領導的想法的?誰告訴你要那樣揣測領導的想法的?”
梅汝成聲音不怒自威,王子虛頓時渾身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