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麵坐了一個多小時,臉堂被曬得通紅。林峰跟他打了招呼,一邊問上午的事,一邊跟他一起去文協。
“其實吧,在體製內還是要不要臉一點。”林峰說,“越不要臉,越混得開,混上去了就有臉了。越要臉,越沒臉,最後隻有你自己覺得有臉,彆人都覺得你丟臉。”
王子虛點頭:“我早有體會。但是,我覺得那種活法不酷。”
林峰哈哈笑起來:“真羨慕你啊,這種書生意氣,像我已經被生活壓彎腰了。不過你可彆辭職啊!”
王子虛說:“我暫時還沒打算辭職。”
林峰說:“辭職乾嘛呢?你領著工資搞搞創作,多好呢?你今天說的那一幫人,你以為他們無動於衷?他們也要臉,但是你覺得他們會辭職嗎?不會的。他們都不辭,你一個仗義執言的反倒辭了,那這世道才叫奇怪呢。”
王子虛點頭:“我先前確實太計較彆人對我的看法了。”
林峰小聲說:“而且事業編,管得又沒那麼嚴,你平時搞搞副業,賺點小錢,工作又輕鬆,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人活著不能給自己找罪受嘛。”
王子虛點頭:“多謝林兄,我現在想清楚了。”
兩人到了文協,林峰三步並兩步上了樓,穿過一條頗有年代感的走廊,兩人來到一扇掛著“《西河文藝》編輯部”牌子的門前,推門而入。
“將!哈哈哈……”
門內傳來愉快的聲音,桌子上坐著兩張大屁股,當然,王子虛隻能看到其中一張。正對著他的是一個戴眼鏡斯斯文文的男生,背對著他的人頭發稀疏。看到他們兩人進來後,眼鏡斯文男生拍了拍半禿男人的肩膀,兩人默契地把棋盤收了起來。
“喲,林總!”半禿男人跳下桌子走過來,滿臉笑容,“稀客啊!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木雨林風。”
林峰說了個很冷的笑話,王子虛在旁邊發了一怵。
半禿男人哈哈笑起來,說:“這不快下班了嘛,咱們鬨著玩兒。這新來的小艾。”
林峰說:“沒關係的老陳,你們的工作作風,我一直都很清楚而且敬佩。”
旁邊戴眼鏡的斯文男生麻溜說:“我去倒水。”然後溜了。
林峰給王子虛介紹:“這是《西河文藝》的唯一指定責編老陳,陳喬升。”
陳喬升擺了擺手:“現在不是唯一責編了,這不小艾來了嘛。”
林峰又道:“這我朋友王子虛,他很有才華,我這次過來吧,就是想問問他的事。”
陳喬升臉色一變。林峰儘量婉轉地把王子虛投稿沒通過的事情說了,陳喬升摳著頭道:
“你確定沒退稿?”
王子虛搖了搖頭。
陳喬升說:“沒有退稿,那就是通過了。”
王子虛說:“可是我的文章也沒登上。”
陳喬升看了他一眼,走到一張桌子前。桌子上幾張報紙,蓋得鼓鼓囊囊的,像小山丘一樣,不知放著什麼雜物。
他伸手一掀,報紙落到地上,露出桌上物什,一摞又一摞,全是稿紙。
陳喬升拍在其中一摞上,說:“這一遝,是通過了在排隊的。”
陳喬升又拍在另一摞上,說:“這一遝,是還沒來得及看,還在審的。”
王子虛仰頭看去,兩摞稿紙都同樣高聳,數量上令人心生敬畏。
陳喬升說:“如果不出意外,你的稿子就在這兩摞裡邊兒了。你自己去找吧。”
王子虛和林峰對視一眼,同時感到撼山易,撼原稿難。
陳喬升說:“你們可以抱到地上翻,隻不把兩堆弄混了就行。”
王子虛歎了口氣,忽然間,他看到辦公室門口,如刀鞘般伸出來一截小腿。
小腿勻稱結實,腳上穿著一隻湖藍色高跟鞋,鞋跟尖細且長,腳背雪白,血管的形狀讓王子虛感到頗為熟悉。
可能是注意到了王子虛的眼神,躲在門外的女人也不藏了,轉身跳了出來,手背在身後,滿身的青春洋溢。
“嘿!那個結了婚的!真巧啊!居然在這裡碰見了!”
王子虛看到寧春宴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