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無情對(2 / 2)

我不是文豪 野亮 6963 字 18天前

李院長衝他眨了眨眼。石同河依舊不動聲色地坐在上位,看也不看王子虛。

石漱秋鬆了口氣,順勢放下了酒杯,重新坐回自己座位,臉上慢慢浮現尷尬的微笑。

王子虛這才理解過來,石同河說的“算了”,竟是連剛才那三杯也算了。

李院長眼神飄忽,暗示他回座位。

他這眼神是私下裡暗示的,不是以勢壓人,也不是為了討好石同河。王子虛知道,他這是在提點他。得饒人處且饒人,石同河都發話了,就該給麵子,不要把石同河得罪死了。

窮寇莫追,占了石漱秋一頓便宜,也到了該息事寧人拿好處的時機了。

隻是,王子虛有些不甘心。

“剛才是誰說說話算數來著?”

石漱秋剛放下酒杯,手臂一滯。

王子虛又上前一步:“剛才我要替寧主編喝,是誰說願賭服輸,說話算數來著?敢情彆人喝的時候說話得算數,到自己就可以不算了是吧?”

石同河眉頭大皺,抬頭看他欲言又止:“哎你……”

話中途而頓,隨即連連搖頭。

李院長臉上笑意更濃了,心想寧春宴找的這責編,做人未免太莽了,非要當著這麼多人麵把場子找回來,讓石同河下不來台。

他剛才的意思就是暗示王子虛高抬貴手,放石漱秋一馬,之後要是能結交上石家,會有多少人跪地上都求不到的好處,尤其是對於他這種中文係、還混出版行業的。

結果他就是沒懂。

王子虛不是沒懂,他什麼都懂,他隻是不想懂。

你石同河心疼寶貝兒子,就可以把好不容易勸來的三杯酒一筆勾銷,剛才怎麼不讓我代寧春宴喝酒?不喝也是不給麵子,勸你喝也是不給麵子,敢情你石同河麵子大過天是吧?

石漱秋仗著身份能到台上去說小王子是女的,他還得親手批準。他王子虛被人欺負慣了,給你隨便欺負沒脾氣,寧春宴還能隨便給人欺負了?

他不答應。

他歪頭看著石漱秋:“石公子不會言而無信吧?”

石漱秋站起來,表情跟方才寧春宴一樣,斟滿手中酒杯,高高舉起,舉到他臉前,道:

“一杯。”

說罷,滿飲。

“兩杯。”

又滿飲。

倒第三杯的時候,他的手已經在晃了,人都有些站不穩,旁邊人過來扶他:“算了算了。”被他一把推開,酒潑了一地。

“三……杯。”

石漱秋一仰頭,喉嚨滾動,第三杯艱難咽下去。王子虛緊盯著他杯中酒全空,才功成身退似的回到自己座位上,捏筷子吃菜。

“嘔……”

石漱秋坐下沒多久旋即吐了一地,馬上有人起身喊服務員。

王子虛也沒心情吃菜了,忽然想到寧春宴還在洗手間,許久都沒動靜,不知道是在躲酒還是真躺裡麵了,趕緊過去敲門。

敲了幾聲也沒人應,伸手一推,好在門沒檻上,進去一看,發現情況比自己想象中更糟糕,一向愛乾淨的寧春宴抱著馬桶,雙腿呈弓步狀坐在地上,頭側靠在馬桶墊上,雙目緊閉,也不知道是睡是醒。

王子虛關上門,連忙上前扶起她,寧春宴的身子柔弱無骨,頭一歪靠在他肩上,嘴角還沾著食物殘渣。

王子虛拍了拍她的臉,沒發現動靜,心想莫不是酒精中毒了,也顧不得避嫌,脫了衣服披在她身上,扛起她就往外衝。

簡單跟席間人說了兩句,那些人都在照顧石漱秋,也沒人管他,王子虛匆匆踢門離開,叫了個出租車,往附近的醫院去。

在外麵等車時,涼風一吹,寧春宴幽幽有些醒轉了,等王子虛把她扛進車,她便徹底醒了。

“你乾嘛?”

王子虛一臉驚喜:“你沒事了?”

“你不要我了嗎?”

王子虛坐上車,對前排司機說:“去醫院。”

寧春宴大怒:“連你這樣的卡皮巴拉都不要我了,我活著還有什麼用?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裝了,去洛克王國!”

司機疑惑地回頭:“去哪兒?”

“去醫院。”

寧春宴倒在王子虛身上哭了,用手使勁捏他的大腿根,銀牙緊咬:“我恨!”

司機總算發動車子往醫院方向去了,王子虛在後排疼得齜牙咧嘴,好半天才把她的手掰開,結果她身子一歪,直接躺到他腿上,粉拳在空中亂揮,其中兩下正中他的下巴,讓他眼冒金星。

“隻願得一人心,白刃不相饒,說得比唱得好聽,你有什麼資格讓我青絲成霜?沒時間了,快帶我去洛克王國!”

司機師傅說:“吐車上200啊。”

王子虛最終帶寧春宴去醫院看了,醫生判斷不太需要打針,就算要打針,她也不配合,最後開了點醒酒藥。於是王子虛又帶她回她自己家。

憑著一時激憤,場子是幫寧春宴找回來了,但至此,寧春宴的計劃全部告吹。這場酒宴不僅沒能把王子虛推介出去,給他搞來兩個雜誌的人脈能讓他發稿,還把人石同河給得罪了。王子虛不知道該怎麼跟寧春宴交代。

但王子虛得罪的人多了後,就變得債多不愁起來。他自有一套方法論寬慰自己:石同河這種人,蹭起小王子的關係來毫無障礙,托人辦事不給好處,連來一趟都感覺賞了天大的臉,結果灌了他兒子三杯酒都心疼不已,他要是真毛了要小心眼的報複,那說明這人難取悅而易得罪,離遠點是最好的,不然以後有的是苦頭吃。

王子虛不知道等寧春宴醒來後該怎麼跟她解釋,但明天的事自然交給明天去煩惱,今天姑且先睡個好覺。

好在王子虛是知道她家位置的。寧春宴在東海有一棟70平小房子,是她獨居的地方。等真的把人扛到樓下,他又有些猶豫了。

這個世界對男人總會設置著各式各樣的陷阱,比如褲襠上的拉鏈、皮帶上的銅頭、還有肩上扛著的酥香無骨醉酒大美女。

當然,其中第三者在日常生活中並不經常能見到,至少褲襠上的拉鏈的風險是時刻伴隨男人一生的:如果你把小和尚從這東西裡掏出來上廁所,那麼根據墨菲定律,遲早有一天你會被這玩意兒夾得吱哇亂叫。這是屬於男人的人生陷阱。

所以王子虛站在樓下時也有過一瞬間的猶豫:我把寧春宴送上樓究竟該做到什麼階段抽身而走呢?

以她現在的狀態,把人往沙發上一扔就走肯定是不適合的,那樣瀟灑是瀟灑了,可第二天也許就會有新聞說某女作家被自己吐出來的東西嗆死在家中。

把她扶上樓洗臉接水端盆子,等她恢複一點神智再走,顯然更加穩妥,但她什麼時候才能恢複神智呢?也許這一呆就是一晚上,等到明天,他還在她家蹲著,事情就說不清了。

寧春宴伸手拽著他的臉頰:“卡皮巴拉,你說,愛情的意義是什麼?”

王子虛把她的胳膊往肩上稍稍,說:“我們去洛克王國。”

寧春宴眼睛一亮,不說話了,老老實實跟著他走。

他也沒想好待會兒該怎麼辦,他在《小窗幽記》裡讀過一則令他欽佩不已的對子:交友須帶三分俠氣,做人要存一點素心。他現在隻能憑著一股純粹的衝動,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上樓。

他把寧春宴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一隻手抓著手腕,另一隻手箍在她腰上。他儘力不讓自己兩隻手亂摸,這樣的後果是寧春宴難受他也難受。

她今天用了一點香水,不知名的香調和她常用的護膚品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她呼吸間的酒氣,混合成一種奇妙的味道,柔軟皮膚上出了細汗,粉撲撲的,看得見血管。

如果不是她的高跟鞋踩了他腳趾一下,現在的場合也許更美好。

好不容易掏出鑰匙,打開了門,將寧春宴運進房內。此時她倒乖巧,一聲不吭,王子虛稍得輕鬆。

但他突然注意到,寧春宴家燈火通明,客廳的燈都是開著的。

“當當!”

客廳傳來一個聲音,一個膚白如雪的女人從旁邊房間轉出來,站在他麵前,跟他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王子虛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

她是陳青蘿,他是王子虛。

如果陳青蘿身上除了內衣還穿著彆的衣服,此時重逢的場景或許會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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