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黃的雨幕做水彩,將房間的窗戶繪成了幾幅格調陰鬱的畫。那少女獨身一人坐在房間中央,一桌一椅,手上捧著一冊薄薄的書,場景也如畫。
王子虛屏住呼吸,怕驚動畫中人。
陳青蘿還是注意到他了,慢慢將頭從書中抬起來,又低下去,仿佛拂去肩上灰塵一般地看了他一眼。
王子虛油然而生地覺得自己的存在無足輕重,躊躇一番後,在門口的架子上放了傘,在門外磕乾鞋子上的水,走進了室內。
陳青蘿安靜看書。時鐘嘀嗒,雨水淅瀝,書頁時而切嚓作響。這時候王子虛才想起應該跟陳青蘿打招呼,可此時已經錯過機會了。他在椅子上坐了會兒,體驗好似坐牢。
“我最近知道了一個特彆冷知識的冷知識,”王子虛終於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下雨的時候,鞋子總是濕的。”
“嚓——”
書頁輕響,在房間裡顯得響亮,陳青蘿毫不給麵子地翻開下一頁。
王子虛意識到自己是破壞環境的人,知趣的閉上了嘴。
結果陳青蘿不淡定了,放下了書:“你接著說啊?”
“哎,你不是在看書嗎?”
“下雨的時候鞋子怎麼了?”
“下雨的時候,不管傘打得多麼靠前,鞋子總是會濕,而且總是鞋尖到腳背部分。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陳青蘿眨了眨眼睛:“首先排除是腿太長。”
她一邊說,一邊在桌下伸直長腿。王子虛假裝沒看到。
“正確答案是,鞋底的水,走路的時候甩到空中,落到鞋尖上了。”王子虛說。
“……”
過了好半天,陳青蘿才說:“好無聊。”
王子虛深受打擊。
陳青蘿伸了個懶腰,腰肢彎曲起來,衣服被頂上去,露出彎彎腰線。她打了個嗬欠,轉頭說:“好無聊,我們去摜蛋吧。”
“怎麼你也摜蛋?”
“你聽說過那句話,‘在南大,連狗都會摜蛋’吧?”
王子虛點頭:“聽說過。”
他想起來陳青蘿也曾是南大的學生。
陳青蘿說:“這個風氣就是我帶起來的。”
王子虛無語了。
他想過自己考到南大,有點那個浪漫的意思,“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但他沒想到的是,陳青蘿遺留在南大,蟄伏綿延數年,最終準確命中他的那個東西,竟然是摜蛋。
於是他跟陳青蘿去宇宙儘頭的餐館摜蛋。
摜蛋需要四個人,他和陳青蘿加起來隻有兩個,再加上薩特都不夠。他給趙沛霖打電話,趙沛霖在電話裡說,什麼,摜蛋?我早就不摜了。我現在在準備衝擊翡仕·歲寒文學獎。你不是也在準備嗎?你真他媽懈怠啊。
過了會兒,他跟王子虛和陳青蘿在餐館門口碰了麵,不好意思地摸著頭,說,我最後打一把告彆賽吧,不然我心裡不踏實。
那麼現在是三缺一的局麵,趙沛霖想叫徐蓉蓉,但徐蓉蓉跟閨蜜看電影去了,還在電話裡說誰周末還困在學校裡?三個人聽完麵麵相覷,這一句話把他們都罵了。
好在得益於陳青蘿帶起來的風氣,南大是條狗都會摜蛋。三人就這麼隨便走進餐館,王子虛進門找洗手間,路過一張單人桌,一瞥眼看到蕭夢吟獨自坐在那裡喝咖啡。
“噯!噯!噯!”
王子虛一邊指蕭夢吟,一邊朝趙沛霖那邊揮手。
蕭夢吟很不高興,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說:“你在逛動物園嗎?”
王子虛說:“摜蛋來不來?我們三缺一。”
“你誰啊,不認識。”
王子虛伸手比劃:“都見過兩麵了,你怎麼還不認識?”
蕭夢吟眼珠子轉了一圈,陳青蘿此時走到王子虛身後,蕭夢吟把她盯住,臉上浮現困惑之色。
“行吧,不過就一局。”
趙沛霖見到蕭夢吟有幾分興奮,又有幾分傲然。上次見麵,蕭夢吟斬釘截鐵地斷定他們拿不了翡仕的首獎,這讓他很不服氣,這段時間在家發憤圖強,也是為了爭這口氣。不過蕭夢吟似乎全然忘了這回事,她對此完全不在乎。
四人落座後,她盯著陳青蘿,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陳青蘿言簡意賅地說:“不認識。”
王子虛暗暗一笑,他有點懷疑這是陳青蘿在幫自己報一箭之仇。但也有可能隻是巧合。
趙沛霖抽出四張牌,兩張紅桃兩張黑桃,背朝上洗了一遍,放在桌上:“來,分組。”
蕭夢吟說:“不用分啊,我上次的搭檔是他,就按上次的來唄。”
王子虛心想,你這不是記得嗎?
陳青蘿說:“什麼上次?我不知道。我是跟他一起來的,我跟他搭檔。”
蕭夢吟說:“你們三個不是一起的嗎?等一下,不會是做局吧?你們有陰謀。”
“又不是賭錢,做什麼局?”
“雖然不賭錢,但是會從我身上贏得快感。”
“說的什麼下流話?那樣你自己也會爽到,你怕什麼?”
“你……你才下流好吧!”
眼見越說越離譜,趙沛霖連忙伸手製止了她們:“聽我的,還是分搭檔吧,這樣公平一點。”
王子虛舉雙手讚同。
結果還是王子虛和蕭夢吟一組。
王子虛感覺陳青蘿的視線有點嚇人,這時候他手機響了,接起來一看,正好收到楊胤的消息。
他狠狠一握拳,旁邊趙沛霖問:“怎麼了?碰到什麼好事了?”
“沒什麼。”
趙沛霖想起來了,說:“你的稿子不是投到《古城》了嗎?過了沒?”
王子虛搖頭:“被拒了。”
“嗬。”
蕭夢吟冷冷一笑:“你們還想著拿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