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岫、韋堅、王鉷,無詔命,不敢入壽王宅。
韋堅敢去少陽院,那是因為太子妃是他親妹妹,符合至親這一條,其它兩人壓根就不敢進十王宅。
那麼李琩離開王府,外出射箭,其實就是給彆人提供與他見麵的機會。
他奏請給李隆基新修內庫,是為了討好他那個老爹嗎?不是的。
他們父子之間,已經沒多少親情可言了,要不是三年前基哥一日殺三子,影響太壞,他現在殺李琩都不帶眨眼的。
當年那一場震驚天下的大案,也將本就膽小的諸皇子們,嚇得更膽怯了,大家一個個的,也都比從前老實本分許多,讓李隆基安心不少。
不要以為虎毒不食子,這裡的虎,是母老虎,雄虎在交配之後就啥都不管了,雄獅稍微強點,雄性幼崽長大點才會趕出獅群。
雄性父子本來就是競爭者,人類也是在繁衍數萬年之後,才逐漸摒棄這一野蠻天性。
曲江池坐落在長安城東南角,引曲江水入城,修築園林,隋朝時候叫做芙蓉苑,是皇家園林,不準外人入內,唐朝不一樣,誰都能進。
這裡是長安最大的休閒娛樂場所,正經的那種,馬球場,射擊場,馴獸場,鬥雞場應有儘有。
不過這裡的射箭場雖然不要門票,但要看你的身份,普通人是不能進去練習射箭的,因為你不是君子,射箭是君子應該掌握的技能,不是你。
射箭場被以木柵欄,圈成了六個大方塊,稱之為六圍,六座箭場大小不一,大的直接可以騎馬射箭,最小的專供貴族女子射著玩。
李琩身邊帶著的杜鴻漸、李晟、武慶,這都是擅射之人,尤其是今年隻有十四歲的李晟。
這小子的爹,是隴右鎮西軍副使,他爺爺是隴右積石軍副使,都是副的,不是正的,說明什麼問題,說明他們家在隴右是地頭蛇,老家就在洮州(甘肅省臨潭縣)。
李琩之所以將年紀這麼小的李晟弄進了王府,是因為李晟今年年初,跟著母親王氏住進了京師,而且早早開始疏通門路,等到十六歲,就要報名武舉當中的,軍謀宏達材任邊將科。
李琩射完一輪後,坐在長廊內觀看著李晟射箭,不得不說,天賦這種東西,真是怎麼追都追不上。
筒射,平射,步射,這小子都是弦無虛發,十能中六。
“若非之巽(杜鴻漸字)舉薦,我怎能得此良材?”李琩朝身邊的杜鴻漸笑道。
杜鴻漸入王府最早,原本是二十郎延王李玢的幕僚,但是因為李林甫不待見杜鴻漸,所以頗受李玢冷落。
而李琩熟知曆史,知道杜鴻漸是一號人物,於是給要過來了。
延王玢恨不得早早送出這個燙手的山芋,所以很痛快就答應了。
王府幕職,在李隆基以前,絕對是個好職位,但現在,隨著親王地位大大下降,他們自然也就不行了。
而杜鴻漸,走的還是最有前途的進士科,還及第了,七年了輾轉兩座王府,位置依然不動。
沒辦法,杜鴻漸已故的族叔,前宰相杜暹,與李林甫有矛盾。
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深仇大恨,也就是杜暹從宰相位置下來之後,接任了李林甫的禮部尚書,在裡麵換了幾個李林甫的人,結果把對方給得罪了。
以至於當年的杜暹和現在的李琩幾次幫忙,想要讓杜鴻漸調任升官,都被李林甫給壓了下來。
誰讓李林甫是當今朝堂,最小肚雞腸的那個人呢。
杜鴻漸笑道:“屬下也是為了人情幫忙,沒曾想殿下直接就讓良器(李晟)進王府了。”
他的族叔杜暹,曾任磧(qi)西節度使,與隴右河西的鎮軍聯係頗深,李晟的父親李欽,就是走杜暹的路子,想要給兒子謀個前程。
磧西節度使,聽起來有點耳生,不知道還以為是個小地方,實際上,是大唐在西域地區的最高長官,下設安西、北庭兩大都護府。
“良器為良材,可惜王忠嗣遺漏了,不然也輪不到我,”李琩笑嗬嗬道。
李晟的生母王氏,出身太原王,與王忠嗣同宗,但是在唐朝,一般涉及到子女前程問題,都是先走父親這邊的門路,實在走不通,才是娘家。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家子弟都沒安排明白,有時候確實也無力幫助外嫁的女兒。
人家王忠嗣不是看不出李晟是塊料子,奈何年紀太小了,本想著等幾年王氏再求上門的時候幫忙,結果被李琩給撈走了,這下子,他也就徹底不用管了。
“王忠嗣那筆錢,不好要啊,”李琩借著話題繼續道:
“朔方皆為驕兵,韋光乘欠餉三年,如今更換節度,邊將們肯定都在盼著繼任者補餉,王忠嗣深知其理,所以會賴著不走,李林甫拖久了,王忠嗣自然會著急。”
杜鴻漸不解道:“太子應該會幫忙的,十萬貫不多,根本就填不了朔方的窟窿,這麼點錢,合東宮與王忠嗣之力,要不來?”
李琩點頭笑道:“因為李林甫壓根就不想給,如今我又借著給聖人新修內庫,戶部肯定要額外撥錢,李林甫更有借口推諉了。”
“邊疆大事,不能這麼乾吧?明年萬一突厥真的內亂,我們豈不是錯失機會?”杜鴻漸搖頭歎息。
李琩拍了拍杜鴻漸的肩膀,笑道:
“王忠嗣的安排,本是聖人內定,李林甫口頭舉薦的,但是李林甫並不希望此人壓陣朔方,他是在倒逼王忠嗣主動請退,那麼除了王忠嗣之外,朔方還有誰可以坐鎮呢?”
杜鴻漸思索半晌後,還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