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們從象牙塔走出去,才堪堪向社會洪流邁進了第一步,已經能感受到這股洪流裡的暗潮湧動。
顧之意和肖晴在一家電子科技公司實習,和大多數實習生一樣,無非是給老員工打打雜,學校有直達的地鐵,隻是學校太大,走路到地鐵站至少還需要二十分鐘,即便如此,她們還是滿懷激情去上班。
上了幾天班,回到宿舍免不得和同學交流實習心得,這一天,又聚集在顧之意的宿舍吹水聊天。
班裡有個女生到連承集團下屬的公司實習,連承是S市老牌龍頭企業,又因為連承大少爺連洲的關係,大家自然格外關注連承。
連承這兩年縮水嚴重,早被彆的企業趕超,從寶座跌到了五名開外。
“前兩年第一次重大重組,連承市值就已經縮水了上百億,聽我們公司的人說,就這兩年縮水了千億都有,反正很多行業都割掉了,我們這家是服務業,受的影響算少的,但隨時都有可能關門。”
顧之意坐在自己的電腦椅裡,把著椅背對著她們,眼簾卻是垂下的。
“連洲怎麼樣了?”
肖晴:“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縮水他還是大少爺,幾十億也夠他過幾輩子。”
“那是。”
“幾十億那是公司的股權,又不是現金。”
顧之意低垂個腦袋下去。
肖晴:“行了行了,大少爺的卡從來不限額,我們窮人就不要提替他發愁了,我有一萬都開心死!”
窮學生們這才散了。
顧之意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刻意避開連家的一切信息,但私心裡,她是不願意看到連承落敗下去的。
三年過去,鈍刀子磨心頭肉的滋味已經消散殆儘了,想起連洲,還有那些和他打打鬨鬨的日子,遙遠得仿佛一場舊夢。
她上網搜索,連承的消息多得數不清。
有一條,顧之意點進去看,大意是,三年前,連元革和妻子離婚,因婚姻解除而進行財產分割,林思漫獲取了巨額股權轉讓,連元革趁著股權高位,和法定妻子離婚,有曲線減持套現之嫌。
那個時間段,正好是連洲爺爺過世前後,和連洲失聯的時間也很相近。
肖晴叫她洗澡,她這才醒神,退出了界麵,神色輕鬆應了一聲。
連承的起落又不是她能決定的,沒必要為這個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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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沒結束,聽聞祁成因為太過標新立異,又是個素食主義者,經常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談舉止,惹來正式員工的取笑,最後中途被主管領導暗戳戳勸退了。
顧之意心疼他,三天兩頭就找他一起吃飯,安慰開導一番。
他這個性格,在517尚能混得下去,出了社會,人多嘴雜,不是誰都像陸良皓那樣,有愛心去嗬護這樣的一個眾人眼裡的“奇葩”。
“祁成,不要覺得是你做得不好,隻要工作按時完成,你就沒有錯,誰規定的,世界上所有人都必須一個樣。”
話是這麼說,顧之意知道,在職場上,太過標新立異總會招人口舌,她就算才上了兩個月的班,也足夠知道外麵有多難混。
祁成看著她,淡淡笑。
顧之意以為他不好受,抿了抿唇,“要麼,你改一改吧,少說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祁成笑出了聲兒。
顧之意皺眉,“你笑什麼呀?”
祁成收了笑,“你說這句話,讓我想起紅樓夢裡,因為寶玉挨打,林黛玉心疼他,哭著說,‘你從此可都改了罷’。”
顧之意一滯,爾後眯眼看著他,“你不是寶玉,我也不是林黛玉。”
祁成放下筷子,對著自己的素食,緩緩搖晃腦袋:“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歎今生誰舍誰收?”
顧之意十分配合,放下筷子輕輕給他拍掌,“好詩!”
“這是林黛玉的《唐多令》詞。”
“……好詞。”
紅樓夢裡那麼多詩詞,她真記不住,祁成能信手拈來的,大概是他胸懷香茗清風。
“顧之意,答辯完之後,我打算先去九裡青旅遊一段時間。”
顧之意莫名其妙,“現在都在找工作,你不先找工作,旅什麼遊。”
三場校招下來,很多人都找到了東家,顧之意也收到橄欖枝,是一家傳媒公司的新媒體運營崗,大概是因為她在學生會宣傳部做了兩年,公眾號都是她在管理,她才在眾多人裡勝出。
祁成工作還沒有著落,不能因為一點挫折就選擇到山裡避世吧。
“等你找了工作再說吧,到時候我帶你去。”
祁成:“找了工作就沒有時間了。”
“……你要住多久?”
“不定,十天半個月總要的。”
顧之意瞠目結舌,“十天半個月?我們那裡轉兩天也轉完了,再好的風景,看多兩天也會膩,你去十天半個月做什麼?”
他淡笑著說:“我不會膩。”
顧之意和他講起大道理來,“不是,祁成,現在是找工作的關鍵時期,過了秋招,以後就難找了,明年你就不是應屆生的身份,你怎麼和應屆生競爭?”
“我們讀那麼多年書,就算沒有大誌,至少也要養活自己,畢業了,總不能還問爸媽要錢,等有錢了你再去旅遊。”
“現在不是虛度光陰的時候啊,成哥!”
祁成:“我有一點積蓄,還餓不死,在鋼筋水泥裡虛度,我寧願在山山水水裡虛度。”
“……”
行了,狗同牛講又來了。
答辯結束,拍了畢業照,離開學校的菜鳥們各自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