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洲很忙。
連承總部集團連續開了幾天的會議,從早到晚,連洲每日端坐著,不管是哪一個人發言或者彙報,他都聽得頗為認真。
但他不出聲,既不發言也不提問。
他以前從未參與公司事務,甚至幾乎沒有出現在這棟大樓裡,這四年,有人說他在國外讀書,也有人說他被特招,無論如何,在眾人眼裡,他就一隻雛鳥,老鳥們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從外頭招一個人,亦或者讓連家女婿唐奕璟來,都比這個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門外漢強。
第四天下午,會議終於結束。
集團總裁辦發布通知,馬上組織中層經理級和總監級開會,S市總部集團全部到大會議室,各地市人員視頻參會。
高層們各懷心事,撇開他們,直接接觸中層是幾個意思,以前連總可不會這麼乾。
連洲:“從研究部開始,重點說說,公司近三年核心業務投資的數據依據。”
雖然沒有準備,數據都是有的,研究部總監李通平主講,把之前的PPT拿出來,從從容容開始講。
連洲打斷他:“李總監,我剛才表達得不夠清楚嗎,我想知道的是當初項目投資之前的數據依據。”
李通平:“連洲總,因為我們近三年的項目很多,可行性投資報道都有,請問您需要看……”
連洲:“我不用看,你隻需要告訴我海外基建和汽車製造的投資依據。”
李通平扯了一個笑,“連洲總,您稍等。”
連洲肅容,“說不上來,研究部有能說的嗎?”
李通平下麵的一個女經理試圖給自己的直屬上司解圍,“連洲總,數據比較嚴謹,因為時間有點久,您稍等片刻,我們這裡都有的。”
連洲定晴在她臉上,“你叫什麼?”
女經理答:“連洲總,我叫孫楠。”
“孫經理,三年時間,我們在海外虧損了百億美元,汽車製造一年虧損六百億人民幣,研究部做了那麼多分析報告,竟然記不住可行性分析報告裡的數據,我請問你,你們的報告裡用不上這些原始數據?”
孫楠臉上微僵,“需要。”
連洲又看向李通平,“李總監,這些錢如果放在低回報的政府債券上,收益至少也夠養活全公司幾年了,而且還一點風險都沒有,你是怎麼說服股東們去投這些項目的?”
他停頓下來。
這下,辦公室裡安靜如雞,連視頻裡摸魚玩手機的全都屏住呼吸。
“研究部既然沒有用,可以解散了。”
小連總變臉了!
有人要遭殃了,首當其衝的就是研究部李通平。
誰都知道,連元革連總篤信富貴險中求,研究部出了報告,最終拍板的是大老板,投資部隻認大老板。
這是找人給他爹背鍋?
但李通平並不冤枉,研究部閒得很,報告經常找彆的公司代寫,裡麵一個個,不是關係戶,就是養老族。
“銷售部,一個個來。”
這一次,他沒有點明要說什麼,銷售部人數眾多,一些混日子的難免心焦氣躁,沒輪到的已經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說辭了。
中層是直接接觸高層,又最接近市場一線,也最接近基層人員的一批人,特彆是銷售部,裡麵魚龍混雜,有真才實乾的人,自然也有渾水摸魚的人。
這個會議一直開到了晚上十點才結束。
不要說宵夜安撫,小連總一個笑臉也沒有,率先走了。
連洲直接回了家,連元革在家裡等他。
前半年,他換崗回到北京,開始了解連承的業務,查看財務報表,心裡大概有個底,這一次回來,四天的股東和高層會議,再經過這一次中層突擊會議,他也大概摸清楚了。
“攤子鋪太大,這一塊那一塊,拚起來像隻走不動的大象。”
大象走不動,隻能割肉了。
連承投資屢次失敗,連元革自然心知肚明,近幾年,激進投資已經不行了。
他點頭,“都交給你了,我不乾涉。”
連洲垂首一笑,“我不要,你的還是你的,以後還是還給你。”
連元革看著自己兒子,“連洲,你現在是個商人了,經商就不要怯於失敗,放手去做。”
“嗯。”
“有事情就找苟峻和你姐夫幫忙。”
第二天,連元革被帶走了。
這本在意料之中,正在單獨召見各路人馬的連洲,馬不停蹄見了律師,商討方案,爭取取保候審。
媒體報道,稱連承資不抵債,已經“一隻腳邁進了墳墓”,甚至有評論稱,連承熬不過下個月,肯定要宣布破產。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從上到下很多人紛紛動起了離職的念頭,連承待遇相對於彆家是高,但已經到生死邊緣,還不如趁早找彆的出路。
連念安紅著眼圈帶唐奕璟回了連家,等到很晚,才等回了連洲。
她看見連洲更是抹淚。
連洲安撫兩聲,把連元革的事情交待給姐夫去辦。
林思漫給他來了電話,哭哭啼啼,就要買機票飛回來了。
“網上都在罵我,不是罵我跟他假離婚,就是罵我分了他的財產,害他破產,當初隨隨便便讓你去做什麼軍工,現在不行了,又叫你回來給他背債,他出不來了才好!”
連洲忙了一天,被自己的媽叫喚得腦仁疼。
“還沒有到破產的程度,你先好好呆著,有需要我再叫你回來,現在回來也沒有人照顧你。”
被需要的林思漫安靜了些許,“好,我讓你舅舅去給你幫忙。”
“媽,不用,我自己應付得來。”
“你舅舅好歹也開過幾個公司,在旁邊給你鎮鎮場子,不好過你一個人應付那些老頭子。”
連洲輕哼,“我不應付他們,連承還是我們連家的。”
連元革雖然留了一個爛攤子,好在他守得緊,絕大多數股權都在自己手上,這樣,連洲的主動權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