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經意回頭,顯然被嚇了一條,唇角的笑驟消。
顧之意走出人群,連洲亦步亦趨跟隨著她,一長一短兩條影子倒在湖畔。
她腳下稍頓,“疙瘩消下去了嗎?”
路燈光線昏暗,她看不清,也不好盯著他細瞧。
連洲淡淡說:“消了一點。”
“噢。”她點頭,往家的方向走,“山裡蟲子多,你沒事還是不要出門了,過敏了還得操心你。”
連洲腳下一頓,不走了。
顧之意回頭,微微蹙眉。
兩人隔著一個細長的路燈,路燈上麵是兩個穿著民族服飾的小福娃。
他低沉問:“誰操心我?”
數秒後,她說:“我媽。”
連洲一瞬不瞬盯著她看。
顧之意扛不住,很快落敗,垂下眼去,“還有我爸我哥,你是客人,能不擔心麼?”
大長腿走了起來,很快超過她,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他嘴縫嘣出來幾個字。
“不用你們擔心。”
顧之意:……
好一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一路無話,一直到了院子外頭,他在院牆外的一塊石墩前停住,拿手抹了抹石頭,像是找一塊能落屁股的地兒。
顧之意不願意再搭理他,才要打開院門,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帶著涼意。
“狗子意,如果獅子你不想要,可以還給我,我把它帶走。”
顧之意身子一僵,回過頭去看著他。
夜色彌漫,樹影婆娑,她卻能看得見那雙黑眸裡的傷痛。
她鬆掉大門的那個大圓把手,緩步朝他走了過去,語氣也輕了,“不是我不要,我爸說放家裡礙地方,我三個嫂嫂,要收拾出來給她們放東西,正好我們隔壁村組舞獅隊,他就給人家拿過去了。”
連洲垂著眼看她。
顧之意低下頭顱,“他沒有問過我。”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解釋,大概是看他一身債還跑來給她過生日,又是發燒又是過敏,可憐的緊,不忍再讓他有一點傷心難過。
連洲倚著潮濕的石墩,懶散一聲笑,“你們隔壁村連一頭獅子都買不起?”
顧之意低喃:“誰知道。”
“你就不會問他要回來。”
靜默,隻聞一片蛙叫聲。
他換了一隻腿支撐重心,稍稍傾身,壓著聲線,說:“你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
顧之意杏眼一翻,連家門也不進,返身又走回雲心湖去了。
十點半,她盤著腿和爸媽在一樓客廳看電視。
老苟:“你說老吳,以前拚命要走出九裡青,現在自己兒子又跑回來當村官,還得把房子重新裝修,彆人笑他,他還嘴硬說落葉歸根。”
顧淑娟忙活了一天,專心看她的晚會,一句話茬都不接他的。
顧之意也不接,她怕一接嘴,老爸又扯出讓她嫁隔壁老吳家的話來。
老苟隻得自說自話,“早知道要落葉歸根又何必跑出去,白折騰。”
過了一會兒,他按捺不住了,看著顧之意,“是不是,狗子?”
顧之意扯了個笑,“人各有誌,我大哥也說,以後他回家裡來養老,那既然要回來,為什麼還要出去呀?”
顧淑娟撇嘴,“都要死,你還讓我每天好吃好喝伺候你做什麼?”
“就是。”
顧淑娟往樓梯口望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吳翼有什麼好,摘下眼鏡就是個瞎子,我就看不上。”
顧之意抿嘴偷笑。
“彆聽你爸胡說八道,你有房有車,想去哪去哪。”
老苟:“……到時候她嫁遠了你彆哭。”
“嫁隔壁,吵架了你去拆架去,丟人現眼!”
苟煦剛上樓,又下來了。
“連洲去哪兒了,怎麼沒有見他在房間?”
顧之意變了臉色,“他沒有回來嗎?”
“我哪知道。”
顧淑娟想了想,“我記得他回來了啊,不在樓上能在哪裡。”
老苟對顧之意說:“你給他打個電話。”
顧之意穿上拖鞋就往樓上走,“我沒有他的電話。”
幾人麵麵相覷。
苟煦:“嘖,這是幾個意思,我以為是當我們的麵才互相不搭理,竟然連電話都沒有?”
顧之意先跑上三樓,漆黑一片,再跑上頂樓,一個人影也不見,回到二樓也是空蕩蕩的,往樓下一看,他的車還在。
她心裡一陣陣發慌。
苟煦咬牙切齒,“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又發燒又過敏,再逛不知道他還添什麼毛病呢,你沒有電話,難道微信也沒有?”
顧之意這才查找他的微信,看見了熟悉又陌生的戰鬥機,給他撥了語音電話。
很久,他才接起來了。
低啞一聲,“狗子意。”
她心頭莫名一個鈍痛,背過身去,“你去哪兒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說:“我睡著了。”
一種奇異的思緒湧上顧之意腦門,“在哪裡睡的?”
那一頭微頓,“我在你房間。”
顧之意手掌撫過柔滑冰涼的木頭靠背。
他籲了一個短歎,“我上來看看,可能藥效發作,躺你床上睡著了。”
顧之意一時無言相對,默無聲息掛了電話,心在嗓子眼蹦跳。
發作個鬼!!!
老苟:“他在哪裡睡著了?”
顧之意回過神來,往樓上狂奔,“他在自己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苟煦:當我眼瞎?!
連洲:煦哥,封口費多少,我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