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歌手在擺攤唱民謠,低沉沙啞的嗓音,本來很好聽,因為選址不當又懶得動彈,被噴泉嘩啦啦的水流聲給掩蓋了去。
一對男女站在一個大展示架後,腳下兩灘水漬。
路人紛紛側目。
不光是因為濕身,也因為,這一對兒太過養眼了。
男的商務裝扮,一張好臉不用說了,臉皮厚一些的再多細瞧兩眼,那濕透的白襯衣裡,寬肩窄腰,肌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女孩一張被水清洗過的白淨臉蛋,時下已經很難見到的天然柳月眉,一雙杏眼晶瑩透亮。
他對路人的目光略有反感,卻仍摟著小女友的肩,貼著她低聲哄。
倒是女孩冷眉冷目的,不給他好臉。
路人腹誹:矯情,又是被慣壞的一個。
“就算打的,這麼濕,司機也不給你上車。”
他的手往下,抓上她的小爪子,試圖和她十指緊扣,“走吧,我給你買,換好再回去。”
顧之意手輕輕一彈,卻是沒有再反對。
連洲胸腔起伏兩下,抓著她的肩,轉彎,往商場東麵走。
酒店前台工作人員很專業。
“請問您有預訂嗎?”
“沒有。”
“先生,我們這裡有大床,雙床,等級有高級豪華,豪華和行政豪華,請問您需要哪種類型的房間?”
顧之意往後退了一步。
酒店大堂的空調很足,她覺得空氣都快凍住了。
連洲微頓,“套房有嗎?”
“不好意思,先生,套房已經預訂出去了。”
顧之意挎包裡的電話來得正是時候,她接起電話,空氣仿佛又開始恢複流動了。
是莫竟迪。
“你去哪裡了?”
顧之意捏緊了電話,往角落裡走,輕聲:“我先走了,你們不用等我。”
莫竟迪突然發笑,語氣微涼,“你跟誰走的啊?”
顧之意一滯,不知道他這個不算客氣的語氣是什麼意思,但是她不打算和他分享工作之外的事情。
“我跟我朋友走的。”
“你朋友,連總嗎?”
她頓了頓,扭頭往酒店外頭看,來回看了兩次,沒有莫竟迪的身影。
“對啊,連洲他是我朋友。”
莫竟迪停頓了一會兒,問:“顧之意,你喝酒了,你現在腦子清醒嗎?”
顧之意明白他為什麼說這些話了,她喝酒了,被連洲帶走,出於同事的關心,他才給她打這個電話。
她縮起肩膀,笑笑,“我沒有喝多少,當然清醒啊,謝謝你了,莫哥。”
連洲不知道什麼時候貼過來了,從背後撫上她裸露的手臂,輕輕搓了搓,“冷了嗎?”
顧之意扭過臉,唇邊的笑一收,“不冷。”
連洲微微勾起唇線,“身份證給我。”
她垂下眸光,“莫哥,你們不是還要看電影嗎,我先掛了。”
掛了電話,她才慢騰騰翻找身份證。
連洲拿了房卡,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電梯慢慢閉合,連洲站得靠前一些,垂著眼睫一言不發。
電梯風口正對著顧之意的頭呼呼吹冷風,她的頭皮一陣陣發緊,一直到出了電梯,走進密閉的走道,才算添了一些暖意。
米色地毯柔軟厚實,落腳無聲,隻聽聞濕衣物摩擦的窸窣聲。
連洲插上房卡,打開燈,食指在控製麵板上點動,“趕緊去洗吧。”
顧之意把挎包放到電視櫃上,臉上去了涼意,多了些扭捏神色,“我沒有衣服換。”
高大的身影踩著暗紋地毯悄無聲息過來了,“我不是說了,你先洗,我現在下單給你買。”
她低聲細語的,帶著嫌棄,“你會買?”
他貼得更近了,仿若雙臂一攏就能把她抱在懷裡,“你買也行。”
顧之意扭臉,目光一凝。
連洲一個氣聲,離開了稍許,“進去洗吧,洗出來再說,有浴袍給你穿。”
大長腿往前走,指節在行政大床房配的辦公桌隨意敲了敲,他彆過臉,“我是正人君子,彆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
顧之意:“……”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如何回應他這句問話,她甚至有些迷惑,什麼樣的人才稱得上正人君子。
她換上拖鞋,進了衛生間。
卷發頭發吹得半乾,披散肩頭,白色的浴袍很柔軟。
她捧了一把水往臉上撲,再輕輕拍打,直到水分被皮膚吸收得差不多了,凝眸看了看,打開磨砂玻璃門。
房間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她想,連洲大概是下去給她買衣服了。
這會兒她才有心思,好好看了一圈酒店房間,除了大床,靠窗位置有一塊不小的空間,放置著一張張單人沙發和腳墊,旁邊一個小圓幾,另一邊是辦公桌和辦公椅,桌上一個白色簡易台燈。
一張大床,被子鋪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她屁股都不敢沾上去一下。
突然有些口渴,她走到置物櫃,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灌下三大口。
才放下瓶子,敲門聲響起。
她握著門把手,輕聲細語問:“誰呀?”
“我。”
她打開門,沒有一句問話,也沒有給他一個眼神,鬆開門把返身往裡走,一直到角落裡,貼著沙發椅椅背方定了腳。
他兩手滿滿,抬腳一踢關上門,一個大紙袋往沙發椅上一扔,手裡的電腦包放到辦公桌上,修長手指拉開拉鏈,開始往外掏東西,筆記本,鼠標,電源線。
插上電源線,他點了開機鍵。
一身濕衣還貼著身。
顧之意忍不住了,“你要乾嘛?”
他言簡意賅:“我收幾個文件。”
“有那麼著急嗎?”
“嗯。”
她有點不痛快,“濕噠噠的,先去衝一下能要幾分鐘,你這樣,把人家的地毯都弄臟了。”
連洲拿鼠標的手一頓,眸光一轉,定在她臉上,“哪裡濕噠噠,衣服都乾了一半了。”
她垂下眼簾,手在絨布椅背上來回揉搓。
一陣靜默,隻聽見衛生間抽風機的響聲,以及和擊鍵盤的聲音。
“不濕,那也是臭的。”
這一句話,嬌聲軟語,似嗔似怨。
連洲鼠標一扔,挺起腰板來看她,腮幫子鼓了鼓,“我就登陸上去,掛著微信收文件就行,一分鐘都用不到,就能把你臭死了?”
她囁嚅出聲:“對,就是能。”
連洲三兩步,就靠過去了,“狗子意,我挺著急的,沒想到你比我還急。”
她臉色霎時就變了,手一伸,“我急什麼了,你走開!”
連洲繃著唇線,抓上她的手指頭,往他胸口輕扯。
那根手指頭觸到他的胸肌,她像觸電一般,臉上發訕,“連洲!”
連洲鬆開她的手,一聲低啞的笑,“你不急,是我急,我現在就去洗。”
她氣急敗壞的,“我都說了不是急,不是急!你急什麼!”
連洲垂首抹著下巴,胸腔上下起伏。
顧之意背負冤屈,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她的本意本就不是著急要做什麼,隻是他從頭到腳都是濕的,房間開著那麼冷的空調,她看著難受。
連洲從上往下一顆顆解開扣子,他動作很利索,行雲流水般,沒一會兒工夫,白襯衣被他隨手往電視櫃上扔,沒扔準,襯衣撞了櫃沿,跌落到地毯上。
他兩手往腰帶扣上放。
顧之意眼珠子一轉,兩把眼刀出來了。
連洲放下手,手肘撐著椅背往她身上貼過去,唇邊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我剛才去車裡拿衣服了,上次出差我姐給我裝太多,還剩兩身乾淨的沒有穿。”
他的手攬上她的腰肢,“買的新衣服不乾淨,你先穿我的。”
顧之意被他圍困在沙發椅和牆角的縫隙裡,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