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先忙著。”
小半天過去了,血腸上了鍋,他兩手已經凍得發紅。
顧淑娟不給他乾了,趕他上樓,“做好飯我叫你下來,吃了中午飯我去找人一起搭夥包粽子,估計晚上才能出鍋,也不要緊,反正你明天才回去。”
連洲一本正經的,“我跟你去。”
顧淑娟一滯,“……大冷天你去做什麼,都是一群農村婦女,你也聽不懂我們說什麼。”
彆說他和狗子還沒結婚,就算結婚了,一群婦女嬉嬉鬨鬨搭夥做吃食,沒有哪個會帶上女婿的,這不是給人添笑話麼。
連洲這才作罷。
下午,老苟回來了,一進門就看見連洲正在廚房炤台煮著什麼,一副他家女婿當家做主的架勢,招呼他,“伯父回來了。”
老苟往廚房裡走,淡眼看他,“你做什麼呢?”
連洲蓋上鍋蓋,“我煮點東西。”
老苟厚實的肩膀貼過去,眉頭皺了起來,“狗子她媽沒煮飯?”
“煮了。”
老苟掀開蓋子看了看,“黑乎乎的什麼東西?”
連洲往邊上讓了讓,“紅糖水。”
老苟:“……我以為是牛屎呢。”
連洲不出聲。
他該受著的,四年以前,他第一次來這個家,老苟擺了幾碗羊癟湯,讓他嘗一碗,他不喝,還不知死活說那是羊屎煮的湯。
紅糖水翻滾著,鍋蓋小幅度跳躍,“噗噗”往外噴小水珠子。
老苟一雙牛眼直直盯著他,“關小點,彆把我家廚房給燒了。”
連洲把火關小了些,腮幫子鼓了鼓,“知道了。”
老苟不走,就坐在餐廳飯桌邊上,視線時不時望向他。
約莫過了兩分鐘,老小孩沉不住氣了,“都滾了那麼久了,你要燒乾鍋才關火?”
水開了,連洲不過小火沸了兩分鐘,老苟這麼一開口,他隻能關掉火,盛了一碗在灶台上放涼。
才往外走,餐廳裡老小孩在叫,“連洲,來,給我喝一碗。”
連洲定在原地,“伯父,等涼了吧。”
“我不怕燙。”
連洲單手在褲子縫來回搓搓,“好。”
他拿一個碗,放到老苟麵前,返身回去,抽了兩張紙巾,連鍋一起端了出去,給老苟倒了滿滿一碗。
老苟眼角的褶子皺成一團,“細皮嫩肉的,你下什麼廚房。”
他就著蒸騰的白氣,吸溜了一小口,滿嘴的嫌棄,“你放了多少糖,齁死人了!”
“不多,一板紅糖,我隻放了一半。”
老苟的牛眼瞪起來了,“這還不多,我家的糖不用錢?”
連洲下巴稍抬,濃睫遮蓋了一半的眸光,“伯父,我自己去買的糖。”
老苟:“……我家沒有紅糖?”
他淡淡道:“有,我怕過期。”
“紅棗是我家的嗎?”
“不是。”
老苟頓了一會兒,站起身來,“那我不喝了,都不是我家的東西,我不敢喝。”
他又出門去了,留下冬日的一室寂靜。
顧之意喝著紅糖水,連洲微蹙眉站在窗邊,視線落在暗紋地磚上。
“我爸今天回來過了嗎?”
他撇過視線來,“嗯,剛才回來了。”
“怪不得,我好像聽見你們說話了。”
連洲默了一會兒,抹抹下巴,“你知道我爸是怎麼跟你爸好上的嗎?”
顧之意差點被口中的紅糖水噎到了,“怎麼叫好上的,我爸救過你爸的命,你爸又救過我家,我聽說的,就這麼回事。”
他喉嚨溢出一聲輕笑,“真是難為了。”
顧之意杏眼圓睜,“難為誰了?”
“以前覺得難為你爸,現在覺得難為我爸。”
“……”
晚上,苟煦打電話給顧淑娟。
“連洲那小子又去我們家了!”
當著連洲的麵,顧淑娟隻能乾笑著道:“他就在我邊上坐著,狗子也在,你爸也在。”
連洲插了一嘴:“伯母,我有點事情想問一下煦哥。”
顧之意眉心一跳,忍不住偷摸在他身後掐了一把。
“行。”顧淑娟把電話給了他。
連洲問候了兩句,乾脆利落切入正題,“煦哥,你給狗子意搬東西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一個墨色的印花紙盒?”
苟煦頓了頓,“什麼東西?”
連洲咬著腮幫子,“一套睡衣。”
老苟和顧淑娟齊齊看向他。
苟煦冷冷一哼,“不記得了。”
連洲眸光一轉,定在顧之意臉上,“謝謝煦哥。”
“你謝我做什麼?”
他略一扯唇,“謝謝煦哥——有一個過目不忘的好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