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你啊,”蘭瓔看清坐在那兒的人後,拍著心口鬆了口氣,“你不束發,差點以為是鬼呢。”
她漸漸適應了黑暗,緩步走了過去,然後摸索著點燃了小支燭燈。
燭火亮起,火苗在春鳴烏濃的眼底跳躍,他似乎起了好奇,“是人,便不怕了?”
蘭瓔想說就算是鬼也不怕,因為這個小說世界裡沒有鬼。
但古人對這些似乎都有些忌諱,她便換了個說法:“也不是。人比鬼可怕。”
“如果是那個白穰的話,那我肯定就怕了,”她拉開凳子坐下,從包袱裡取出細布和藥膏,“但看到是你,自然就鬆了口氣。”
“這樣麼。”
春鳴的視線落在了她被窗台撞出血的傷口上,語氣輕飄飄的,似藏了鉤子:“那你的手為何又流血了,不是包紮了麼?”
蘭瓔沒聽出他話裡的深意,隻當他是當真不知,“也許是睡覺不老實蹭開了吧……然後方才被你的鈴鐺嚇到了,不小心撞到了窗台。”
分明是銀蛇乾的,她卻能找到這麼個理由。
春鳴唇角微揚,低低地笑了出聲:“那你可真不老實啊。”
蘭瓔本專心地處理著傷口,聞言抬起頭,睜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他,“行啊你,都學會調侃人了?”
身負攻略任務,沒有係統的她隻能靠自己摸索任務對象的人設。與他相處一日有餘,她對他的性子多少有了些了解,他安靜,內斂,平日話很少,就算說話也大多隻是回答她的問題。
現在都學會笑她了。
蘭瓔完全沒覺得自己理解錯了他的意思,嘖嘖地歎了聲。
“對了,你怎麼來我房間了,睡不著嗎?”蘭瓔重新包紮好傷口,才想起問這個問題。
也許是因少年太過溫順無害,甚至還時常躲在她身後,她對他深夜出現在自己房間裡這件事沒什麼警覺,也不覺得奇怪。
“還是說……你也做噩夢了?”
她想起這兩晚都做了噩夢,而春鳴在地牢裡待了那麼久,受到的精神汙染肯定更嚴重。
春鳴偏了偏腦袋,神情好奇:“你做了什麼噩夢?”
“也沒什麼,就夢見一條銀蛇,和你那條有點像,想咬我的傷口。”大晚上的,蘭瓔怕嚇到他,就沒把那隻怪嬰說出來。
還出言寬慰他:“不過夢都是假的,當不得真。大概是我把繃帶蹭鬆了,投射入夢中,才會做出這種古怪的夢。”
春鳴不懂“投射”是何意,但他更在乎的是,她能為銀蛇乾的事找出這麼多聽著很有道理的理由。
他眉眼舒展,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原是如此。”
他沒否認,還接了話,蘭瓔就以為他真的是也做了噩夢,被嚇到了就跑過來找她。
見他都大半夜跑過來了,又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蘭瓔道:“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話,要在這睡嗎?”
除了床外,外間還有張貴妃榻,很寬敞,夠他睡的。
春鳴眨著眼睫,似是斟酌了會,抿起一個笑,“好呀。”
不知怎的,蘭瓔竟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她喚守夜的婢女送來一套被褥,鋪在寬敞的貴妃榻上。
春鳴像個等待大人下達睡覺指令的小孩,坐在一邊看著,然後在她叫他上貴妃榻時溫和地問:“為何不是那裡。”
蘭瓔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那裡是她的床。
她噎了下,罕見地接不上話。
有時她不禁有些奇怪,彆人的攻略對象要不就是病嬌瘋批,要不就是清冷禁欲,總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而她的這位不僅乖順聽話,有時甚至還會主動倒貼。
到底是誰攻略誰。
蘭瓔抬眼看向少年,他眼眸烏潤潤的,澄澈乾淨,不摻一絲雜質地與她對視。
“……那樣有點擠,可能不太行。”蘭瓔移開視線,小聲嘀咕著道。
*
不知是不是房中有了第二個人,打破了地牢那種孤寂壓抑的精神汙染,蘭瓔沒再做噩夢,一夜好眠。
她躡手躡腳,推門走向外間,見貴妃榻上鼓起一隻大包,少年稀鬆地裹著錦被,閉著眼睛盤坐在榻邊,披落的烏發隻比平日略微淩亂了些。
他是坐著而非躺著,蘭瓔看了好久,發現他一直沒動靜,才確定他是以這種姿勢睡著了。
蘭瓔算是知道他為什麼總是困了,一直用這種姿勢睡覺,能睡得好就怪了。
為免吵醒他,蘭瓔放輕手腳洗漱完,很快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