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對於自己的狂悖之言絲毫不察,甚至興奮了很久。
他本就病弱。
因為所想之事兩頰微紅,已到了迫不及待的地步,此時恨不得提劍殺去皇宮,不知道的,以為他高熱不清醒呢。
蘇越覺得這孩子可憐。
大概從未想過弑父。
太子從小被禮儀規訓,讀的是‘忠君愛國,克己守禮’,而且小孩天生對生父生母有孺慕之情。
不到萬不得已,誰會弑親?
若是皇帝活著一日,那便要在他手下討生活一日,身在皇家,自然沒有什麼擺脫原生家庭遠走高飛的想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離去哪呢,不如殺之,取而代之。
當今陛下行為荒唐至極,驕奢淫逸,殘害忠良,屠戮百姓,不把百姓當人,罪惡簡直罄竹難書。
為君不仁,為父不慈。
這樣的人,為君一日,陳國便如他口中死咬著不放的獵物,勢必要將整個陳國拖著一起陪葬不可。
唯一的辦法,就是他死。
死了,陳國尚有一息轉圜的餘地。
北邊鐵騎突破邊界一路南下,眼看著就要打到京城門下,當今陛下絲毫沒有緊迫之感,任大興選秀,將陳國適婚女子彙聚皇宮,日日尋歡作樂,已連續半年不理朝政,全交托丞相施慶代理,若是施慶是個忠臣,朝臣有一半忠良,陳國也不至於如此內憂外患。
眼下多地饑荒,忠臣死了一半,提拔上來的都是諂媚奸佞之輩,施慶便是出了名的諂媚。
皇帝殺人,他遞刀。
為皇帝溜須拍馬這條路上,簡直是儘職儘責。
饑荒賑災,便是他辦的事。
領了糧食銀兩,帶著蛇鼠之輩浩浩蕩蕩賑災,不僅沒幫到百姓,還如土皇帝微服私訪一般作威作福,施了幾日粥,便浩浩蕩蕩回來了。
國之蠹蟲。
該死。
蘇越身在暗衛營,得到的消息是最為準確和快速的,總是聽到孫老頭歎息再歎息,說天要亡我陳國,老淚縱橫,衣衫哭濕了半邊。
然則孫老頭什麼也做不了。
他行動不便,做不了那戰場上的兵。
做後方軍醫,也走不到戰場上。
陳國大多是如孫老頭這般歎息不止而又無能為力的老弱婦孺病殘之人。
如今的陳國這個破攤子。
需有明君坐鎮,忠臣與良將內外分工守望相助。
才能挽大廈之將傾。
可惜。
陳國啥也沒有。
蘇越能預見陳國三五年內必將被他國改朝換代,若是當今陛下還不死,可能三年內就要亡國了。
蘇越從來沒想過挽救陳國。
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王朝更迭遵循自然規律。
她無從改變。
也不能改變。
不過鼓動太子上位,讓該死之人入土為安也算好事一樁,就是希望天道不要怪罪她乾預過多。
她啥也沒做。
老實練劍呢。
“殿下失血過多,早些安寢。”蘇越打著哈欠道。
這時太子臉頰的微紅淡了些。
人也清醒了。
他頗為不安地問:“你可會覺得孤想法大逆不道?”
“不會。”
“為何?”
蘇越解釋道:“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