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鏤窗子掩著,沒掩結實，露出一起縫隙，外麵的天光滲了進來，於地板上打下光痕。
宋溫涼想往後仰,但她克製住了,隻是瞪著她那雙機靈天真的眼睛，看著有些咬牙切齒的辜無眠道：“師父很好,前輩也很好。”
辜無眠誇張地笑了一聲,不像冷笑,倒像是剛從某種濕噠噠、酸溜溜的壇子中浸泡過又拎出來一樣。
“當然還是師父更好，不然某人也不會成天師父長師父短了！”
想到這裡，辜無眠覺得自己衝動之下吞下去的鐘情丹,從他的肚子裡一個勁地往上湧，泛出一陣苦意。
這當然是錯覺。
丹藥入口即化，哪會在他的腸、胃、喉嚨中逗留。
宋溫涼思考一瞬，盯著他眼都不眨了，遲疑問道：“可是我沒有老提及我的師父啊，前輩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剛剛明明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提及自己的師父。
宋溫涼覺得辜無眠很奇怪，特彆奇怪。而且她覺得他越發熟悉了。
辜無眠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順從閉上眼,仰抬著脖子，能感受到眼前熱乎乎的溫度。
她如此信賴他。
辜無眠覺得,自己現下伸手,能擰斷她的脖子,他盯著那細弱的脖頸,潔白溫潤，有不明顯的、青色的血管描繪其上，讓人隱約窺視那裡麵鮮活跳動的大動脈。
她太弱,也太天真。
除了他，騙不到彆人的。
——辜無眠幾乎有些為此擔憂了。
“前輩？”
他的手輕輕撫摸到了那段白玉，手下的人發出輕笑的聲音，躲避他的觸摸，道：“我會癢。”
辜無眠覺得自己的牙也癢癢了。
“你不說就是在心裡提你師父了！總之我不想聽到他！”
宋溫涼笑停了停，猶疑問道：“你跟我師父有仇嗎前輩？”
沒有仇，快了。
她的靈簡中似乎總繞不開她的師門、師父，他早該意識到她曾經活在沒有他的世界中，也活的很快活。
“你彆忘了鐘情丹。”他警告地提醒道，“三個月到了難道你真的要去換血不成？”
“那跟我提我師父有什麼關係呢？”
宋溫涼有些懵懵懂懂。
她大概是知道他話語中的含義的，可不那麼清晰。不是她的問題，是他所說的含義本來就模糊。
“我不高興，我不高興你懂了嗎？你——”他說不下去了。
這言語中他是在以自己的愛威脅她，可她需要嗎？
不需要。
是他需要。
是他得不到她的愛就會在換血的時候疼死了。
五指那顆鐘情丹定然是出了問題，所以明明還沒到三個月，他才會痛，才會癢，才會忍不住牽動早已安穩下來的魔氣，妄動殺念。
對，一定是出了問題。
他抽空該去問問他。
“好，那我以後不再前輩麵前提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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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應了。
辜無眠反而更不爽了。
他忍不住去想她暗地裡會不會提。
這也沒關係，他是她筆友，她要提總歸會和以前一樣同筆友提一嘴。
辜無眠幾乎有些唾棄自己了。
“前輩你的劍硌著我了。”宋溫涼道。
離她越來越近的人一個激靈，腦子裡什麼想法都沒了，空白一片，下意識激動反駁道：“你胡說，我離你還這麼遠距離呢！”
他立即低頭。
沒有。
他明明還跟她隔著這麼遠呢！汙蔑！這是汙蔑！
辜無眠僵硬在原地，推開她也不是，不推開她也不是。
難道是他眼花？
還是——
宋溫涼朝後伸了伸手，他格外激動，砧板上的魚一樣撲棱著往後撤去。但他還捂著她的眼、抓著她的肩。宋溫涼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
他的本命劍。
“……”
哦，原來是真的劍。
“前輩，你躲什麼？我抓到了！”她晃了晃他腰間的劍，發出嘩啦嘩啦的清脆聲音，邀功一樣道。
辜無眠說不出話，喉嚨乾、嗓子啞，渾身冒著熱氣。
半晌道：“我走了。”
聲音虛虛的，像乾了什麼壞事。趁著宋溫涼還沒來得及回頭，魚一樣溜走了。
宋溫涼在原地茫然站了片刻，耳朵紅了。
她記起了山上一些師兄們同師姐們插科打諢的話，也記起了當初她到第四峰師姐那裡詢問筆友所說的‘幾把’靈獸的事。
說起筆友，不知他回沒回她消息。
宋溫涼拿出靈簡來瞧了瞧。
沒有。
窗外有人在叫賣糖葫蘆。
宋溫涼先想起了辜無眠，後想了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