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看不到什麼,天雷靈光太盛,將所有的一切都遮擋了。
宋溫涼聽說過葉落雨是唯一一個到達至道境未能飛升,反而隕落的宗門老祖,頓時心懸了起來。
看到一介天才的隕落,總歸是讓人難過的。
天雷轟鳴了許久,終於停下,然而宋溫涼眼前卻出現了迷霧,她不得不試圖揮手,好去看清眼前的東西。
袖口中的紙條飄出,宋溫涼鬆散的神經緊繃起來,頓時法決從她手中捏出,配合陣法腳步,立刻就要將迷霧中自己的紙條尋回。
此幻境她已明晰自己為何出不去,非是她看不破陣法,而是她與這陣法主人葉老祖的修為差距太大,所以才出不去。
但區區陣法中的變換,她還是有些可以控製的。
在剛剛的幻境中,宋溫涼發覺自己逐漸了悟到了一些落雨訣的竅門。
迷霧在她的法決下散去,半空中的紙條卻被一雙如玉蔥般的手抓住了。
宋溫涼睜大了眼。
葉落雨從消散的霧氣中走出。
宋溫涼訝然至極,登時再度後退兩步。
她實在同辜無眠學壞了,導致見到落雨宗老祖神魂的第一反應是去掏自己的爆炸符。
遇到詭異的事情和人,不管三七一十一,先炸了再跑。
沒等宋溫涼掏符,葉落雨一揮手,周圍的咒言猶如她的四肢一樣聽話,瞬間就把宋溫涼綁住了。
宋溫涼連忙道:“葉老祖您好!弟子乃是抱一宗第三峰謝尊者座下,未曾想要冒犯您神威,隻是……隻是不知怎麼就進到了陣法中……”
她頭上幃帽已經掉了,此刻一雙靈秀的眼睛真誠地看著葉落雨。
隻是葉落雨可不是辜無眠,半點不受她‘蠱惑’。
隻打量她一番,揮手讓她露出了真麵目,奇怪道:
“既如此,為何要躲開那個抱一宗的峰主?你與他有仇怨?”
宋溫涼怔了怔,心跳猛的加快了,麵皮發緊。
“您的神識一直待在陣法中嗎?”
她小聲地問道。
葉落雨笑了笑,很和善的樣子,道:“一縷殘魂
,不被天道所毀就算了,常年在陣法中醒著,那你如今可看不到我了。隻是前兩日有持鬼劍者被陣法捕捉到,所以我便短暫蘇醒了片刻。”
宋溫涼顧不得感傷秦觀之死,頓時就更加緊繃起來了。
這意思就是說她和之醒自從進去落雨宗就被她盯上了。葉落雨是一個很正直的人,做事也和善,但是這和善不包括對待敵人。
宋溫涼不確定他們一人在她看來算不算得上是敵人。
葉落雨道:“不必這樣害怕。我並無要傷害你們的意思。”
宋溫涼仍有點不敢說話。
生怕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導致這位祖宗突然改了主意。
至道境,縱是殘魂,也足夠碾碎‘螞蟻’了。
葉落雨又問了兩句現在修真界的發展,得知凡人們都活的不錯,修士也並不用為了學法而受世家打壓之後,露出了一絲微笑,但這縷微笑又隨之隱去了。
她看向宋溫涼問道:“你既看到了我的過往,可有什麼問題要問?”
“必須問。”
宋溫涼閉了嘴,艱難想了想,道:“您知道天道的事情?”
葉落雨失笑道:“你可真敢問。”
宋溫涼道:“您既敢說,想必此處法陣應有些奇妙。不過……我不懂,您沒有入魔,為什麼能理解天道和魔氣的事情?”
葉落雨道:“你這小孩也沒有入魔,不也能理解的了嗎?這些東西隻要有所懷疑,便會如一顆種子一樣,根入大地,枝葉生生不息。”
宋溫涼道:“有人說,隻要懷疑心起就會有入魔的征兆,我看到過那樣的人。為什麼我沒有入魔呢?為什麼您……也沒有入魔。”
葉落雨道:“那大抵是魔氣中還沒有我們的道吧。除魔窟現世才五百年,道法不全很正常。”
她頓了頓道:“我生前將飛升之人算了算,發現符法道的人鮮少有飛升的,大都是劍道等道。”
宋溫涼不禁將這段話,同筆友和辜無眠的話聯係到了一起,看著眼前人平靜的麵容,不由得感到一陣膽寒。
她問道:“您……您也覺得飛升……”
葉落雨將她說不下去的話說出口,道:“飛升,是一場騙局。”
宋溫涼臉色煞白。
葉落雨接著道:“雖然我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否去了無憂地,但是通過我的觀察來判斷,飛升的確不是什麼好事,至少對於人間剩餘的修士來說,不是好事。”
“你們總覺得入魔就徹底擺脫了天道,可我覺得,也並非如此。”
“入魔之人易怒易躁,喜好殺人,非人世常態。”
宋溫涼道:“能控製的,之醒他有一套心法,可以控製。”
葉落雨頓了頓問道:“可否讓我看一下那套心法?”
宋溫涼點頭,仿佛急切地想要去證明什麼一樣。
葉落雨將她鬆開,從虛空中幻化出了筆,讓她書寫。
很快,一整套心法就被她寫了
出來。
葉落雨看完後道:“這心法……是他通過秦觀的心法自己改的吧。”
看了看宋溫涼,她解釋道:“這其中有落雨訣的痕跡。”
說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又再度看向空中的心法,了然道:“落雨訣應天而生,與天道最近,你們這心法不是用來壓製魔氣的,是用來領悟天道的。”
這下宋溫涼不得不大吃一驚了。
辜無眠他們一直以來反抗天道,然而用來控製體內魔氣的心法竟是用來領悟、貼近天道的東西。
葉落雨道:“無妨,天道與魔氣向來不容,用天道來壓製魔氣,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宋溫涼抿唇直言道:“我不懂您的意思,您覺得我們到底應該同天道站在一起,還是同魔氣站在一起呢?”
葉落雨愣了下,將放在心訣上的目光收回看向她,道:“我若知道,今日也不該在這了。”
她神色略微有了些暗淡。
在秦觀死後,葉落雨百思不得其解,如他這般的修士為何會入魔呢?她尋根究底,查了很久,終於在監仙閣所劃分的‘三弦女’身上隱約找到了答案。
三弦女是個很特殊的人群,他們並非隻有女子,也有男子,隻是不如女子數量多。
自從除魔窟封印之後,監仙閣便定義了三弦女這個稱號。
葉落雨找到寧遠爭論,寧遠才終於將這是天道的旨意說出口。
監仙閣有一本無字書那是寧遠悟道所得,天道會通過這本無字書降下旨意,而這本無字書上蘊涵天道,所有人都可以在上麵尋到自己的名字,三弦女……不能。
他們一出生就不屬於天道管轄。
秦觀出事前曾經最後見過的人就是那三弦女,人已經死了。
葉落雨當時未能了悟此事與天道有什麼關係,但很快她便發現自己逐漸在忘記一些東西,倒也不能說是忘記,因為那些記憶還存在在她的腦海中、心中,隻是被靈氣壓下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想要飛升的記憶,想要濟世救民的畫麵越發深刻。
葉落雨修行越發一日千裡,但她的心中總是空落落的,那些遺忘的東西,雖然同大義相比不夠重要,但也並非是可以隨意忽略的事情。
她時常看著暗室內滿屋子的畫卷出神,然而走出暗室又很快遺忘了他們。
養靈——超凡——至道。
葉落雨看著天雷朝自己落下,天道法條考驗著她的身心,欲接引歸去,最後一秒,她的道心卻出了問題。
因為她埋藏在腦海中的記憶,不經意間被她脖頸中的、因天雷而打開的法陣撬動了。那些疑點與私心將她牽絆。
就在此時,天雷中出現了魔氣。
魔氣想要讓她去往它那邊。
通過魔氣飛升後又是什麼樣子,她無從知曉,但對於那滔天的血與孽,葉落雨本能的抗拒。
即便她意識到那裡麵或許曾殘留秦觀的意識,就像現在的她一樣。
但天道有
瑕,魔氣難道就是好的嗎?
因為抱著這樣的疑問,所以葉落雨同樣拒絕了魔氣的接引。
“我懷疑自從除魔窟出現之後,恐怕飛升之人都要麵臨這個選擇。究竟是借由天道飛升,還是借由魔氣飛升。”
宋溫涼道:“可是……可是並沒有人飛升中出現異樣啊。”
除了……一度飛升才成功的監仙閣寧遠。但是即便是寧遠。飛升時的天雷和接引的光芒也全是靈氣湛湛,絕沒有半分入魔的樣子。
葉落雨道:“這我便不得而知了。”
宋溫涼陷入沉默,過了很久,她開口問道:“那我現在仍在天道的控製之內是嗎?”
葉落雨道:“自然。”
宋溫涼抿了抿唇,道:“我有一個朋友,他同我說這個世界是由無數的路人,和一個主角構成的。天道為什麼要設置這樣的人,您知道嗎?”
葉落雨理解了一下她話的意思道:“很新奇的觀點。我從前想過,天道終究不是萬能的,雖然它能篡改記憶,但卻也無法控製人的喜怒哀樂。所以或許它會特地尋找一些天賦突出的人進行更精準的把控……一切的秘密都在飛升之後,隻是可惜,我沒能看到。”
宋溫涼擔憂地擰起了眉毛。
葉落雨看了她跟辜無眠這麼就,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擔憂,道:“你害怕天道利用你對付秦觀的傳人?”
宋溫涼點了點頭。
她已意識到如果那彈幕和她看到的幻境有一個必然撒了謊,那就說明或許她與辜無眠的相遇並非巧合。
不論如何,她不願意去傷害他。
葉落雨打開手中宋溫涼寫的字條,看完之後笑了笑,道:“僅靠這東西可沒辦法對抗天道。”
她隻輕輕一吹,那字條就於她的手中化做了一條手鏈,同宋溫涼帶著法器的手鏈係到了一起。
宋溫涼道了謝。
她同眼前的老祖殘魂對視著,最終還是落於下風,率先開口道:“您召我進來,還同我講了這麼多事情,是想讓我做些什麼嗎?”
葉落雨撫袖歎道:“如你所見,我已是殘魂,僥幸存於陣中,不久亦當消散。今你我相見是緣也不知、孽也無尋,但幾百年間,你道與我道乃最是相似,故我想問一問你,要不要承我之道?”
承一個至道境老祖的道,相信沒有人能拒絕這天上掉餡餅的事,可宋溫涼卻遲疑問道:“葉祖師,僅僅如此……嗎?您看起來不像是缺傳人的樣子。落雨宗也亦有許多符法道的師兄師姐,他們不比我天賦差。”
葉落雨笑道:“他們承我的道,跟你不一樣。學習落雨訣的人有千千萬,今我讓你承道,是徹徹底底承我的道。人有七弦,各不相同,但有些人的命格是相似的,這很難得。”
“宋溫涼,你與本尊命格最相似,所以若你承我道,本尊這殘存的百年修行便也都予你了。”
宋溫涼聞言愣了愣,道:“所以您也能奪舍我是嗎?”
葉落雨被她這直言問的唇
邊笑僵了僵。
宋溫涼敏銳察覺,立刻道:“當我沒說這句話……可以嗎?”
葉落雨憋了憋,最終看著宋溫涼水汪汪的大眼睛,無奈搖了搖頭,道:“罷了,所以你的回答呢?”
宋溫涼道:“我自是想要,但不知自己能否承受的起。您是否還有要求未說?”
葉落雨頓了頓,歎道:“天道與魔氣他日必有一戰,輸贏不論,人間必定動蕩,百姓何其無辜。若你承我道,我希望我這殘存修為能讓你有機會救一救天下百姓。如果有可能,也幫我去探尋一下魔氣的秘密吧。”
“我知曉我這要求過於重了,但事到如今,我也並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宋溫涼仍舊遲疑。
葉落雨問她緣故。
宋溫涼道:“恐有一日,我記憶混亂,同之醒拔劍。”
若是現在的她,即便出現那樣的情況對於辜無眠的傷害也有限,但是如果是接受了葉落雨傳承的她,恐怕一時恍惚就會葬送他的性命。
她咬牙道:“我現在畢竟是在天道的控製下不是嗎?如果我承襲了您的道意,最後仍舊被天道控製,進而選擇了錯誤的結果那可怎麼辦呢?”
宋溫涼眼眶有些紅了道:“我甚至已經無法判斷,我現在的愛和恨,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了。”
這是她一直以來都忍不住思考的問題。
她藏在心中,不敢言,不敢露,怕她的猶豫與懷疑會成為刺痛另一個人的刀尖。
葉落雨溫聲道:“天道也並不是無孔不入的。它管得了太陽東升西落,管得了靈氣與人的命運,但它終究管不了人的思想。縱使失去記憶,混淆黑白,人的心裡也仍舊藏著不屈的火種。愛和恨如果僅靠記憶分辨不清,那便用你的心來分清好了……”
“而錯誤與正確,不到最後一秒你如何知道呢?就算選錯,那也是我們從一開始就選錯了,而不是因為你的最後一步而錯。”
宋溫涼擦了擦流下的淚。
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兩條鏈子,開口道:“可我現在就有一個難題難以解答。這樣的我如何能夠從魔氣與天道中,判斷出誰更值得信賴來呢?”
葉落雨幾乎有些俏皮地衝她眨了下左眼,道:“有的時候,武力能夠解決大部分的事情。你現在無法得到答案,正是因為你的武力太弱了。”
宋溫涼被這話震了震,仿佛打開了新世紀的大門,喃喃道:“是……這樣的嗎?”
葉落雨含笑點頭,瞬間,法陣變換化作無數繁花將她一人圍住。
“所以你的回答是?”她輕聲問道。
宋溫涼抿了抿唇,道:“吾輩願承前輩舊道。”
頓時宋溫涼陷入了這繁花之中。!,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