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劍鬼和小師妹(1 / 2)

鄉間小巷,宅內女子的哀嚎仍在耳邊,此處卻落下了落葉,顯得空寂異常。

見宋溫涼麵上神情仍然警惕,明顯是心懷芥蒂,故而刀觀側頭聽了聽宅內聲音,淡定解釋道:“那女子夫君非我監仙閣逼迫而死,是她自己逼死的。”

此話無端,宋溫涼一雙細細靈巧的眉顰起,反駁道:“她好好的為什麼要害死自己夫君?”

分明是他強詞奪理,她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釋。

刀觀道:“那女子夫君按照我們的要求,很快就要走回正道。誰料女子不依,逼迫他潛逃,其夫君出門正遇賭坊中惡人,故而身死。”

宋溫涼攥了攥拳頭,咬唇怒道:“正道?!何為正道,難道嗜好賭錢就是正道嗎?你們監仙閣的道,未免比邪道還偏!”

刀觀並未因此生氣,平聲道:“我監仙閣道,是天道,天道輪回,恩怨有償,乃是正道。這男子前世原欠了他人錢財,今世雖然有錢,但必得如數歸還,因此命裡才能無災。”

“但因魔氣,他命數全亂,才有此一劫。”

宋溫涼覺他說的有理,可又著實無理,一時不知該如何辯白。

刀觀又道:“天道也並非不允許任何改變,隻是任何改變都得遵循因果天理。如今你們助魔氣蔓延,亂天道因果,致使天道缺失愈多,不久,世間將亂。父不父、子不子、師不師、徒不徒……惡人無惡果,善人無善終也。”

宋溫涼聽完,心愈亂。

她所擔心,正因此。

如今被刀觀挑明,過往記憶紛至遝來。

師尊的教誨又在她耳邊浮現。

“既如此,你又為何要助我們?”宋溫涼問道。

刀觀神情淡漠,那張普通的臉上風霜不侵,隻在眼尾泄露出一點不甘於命的猙獰,他腰間的長劍通體深黑,未有劍鞘,同大多數寶貝自己劍的劍修格外不一樣。

“或許,我也有一個未能放下的東西橫在心頭,想搞清楚,那究竟是我自己的選擇,還是是天道幫我做的抉擇。”

刀觀本名葉觀,從前是名山間散修,後棄刀學劍,入了監仙閣,如今已有小百年。

宋溫涼看著他周身圍過來的魔氣,驚道:“你快要入魔了!”

刀觀頓了頓,合斂雙目,靈力激蕩,魔氣漸消,他重新睜眼,又恢複無波無瀾的模樣了,道:“無妨。”

因為辜無眠手中存有寧遠遺物的匣子是他幫忙打開的,所以宋溫涼雖然心中警惕忐忑不安,但還是引他回了他們的小院。

路上,刀觀撇了一眼宋溫涼,道:“你不該接葉落雨的傳承的。我看過你在天道中原本應走的道路——‘親友不棄,所行雖路遠,但終成功’。”

宋溫涼本不欲再跟他搭話,但聞言隻好道:“可事實跟你說的並不一樣。”

刀觀腳步一停,又再度往前邁去,道:“你是為此下山?天道偏愛於你,你當回宗門,斬邪佞,則一切可解。”

宋溫涼很快明晰他的話,大抵是師姐的重生改變了這一切,但邪佞……她反問道:“邪佞?誰是邪佞?何為邪佞?”

儘管師姐重生後做事偏執,可麵前人這樣稱呼她,這讓宋溫涼覺得生氣。

僅僅因為入魔便要被稱作邪佞嗎?

雖前世之事迷霧重重,可至少她現在還有機會去阻止事情的發生。

師姐還沒有叛離師門、亂殺無辜。

刀觀神色自若,不覺她是明知故問,他不知道‘重生’‘彈幕’之事,故而隻當宋溫涼對魔氣亦知之甚少。

他開口指點道:“你心中應有數。”

“背叛天道者,不服因果者,害你至如今流離失所者。”

宋溫涼眉毛再度緊緊地顰起,原本平和的唇也抿起往下,她與刀觀拉遠了點距離,想說什麼,然而下一秒卻又忘了。

刀觀見她此刻模樣道:“天道開始修正你的作為了。你既未入魔,天道時刻能觀察你的一舉一動,隻是現在入魔之人太多,世間命線全亂,故而它沒空追究你的去往罷了。辜無眠已入魔多年,是天道的眼中釘肉中刺,你與他待在一起遲早會引來如我這樣受命於天道的修士的追殺。”

一個兩個辜無眠尚且不放在眼中,可螞蟻能咬死大象,多了之後他又該如何呢?

隨著刀觀的言語,宋溫涼腦袋中逐漸浮現前世的幻境。

那落入泥淖的墜子、那垂下去的手指。

她急劇喘息一下,落雨訣忽然自發而動,帶來一絲清明。

“副閣主,你此刻的話是出於本心而勸我,還是出於天道的影響而勸我呢?我觀閣主,不像是會規勸他人的性格。”

宋溫涼這番話已經很有謝倦的風格了。在不知不覺中,麵對一位明顯有所企圖的人,她學會了試探與小心,而不是直言發問。

刀觀唇邊罕見漏出一絲笑,他看了看雖然已經努力成長,但仍如驚弓之雀的人道:“你不必激我,我雖長得凶了些,但偶爾也是會勸誡年輕人的。”

宋溫涼動了動唇,又閉緊了。

二人入了小院,辜無眠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刀觀,立時叫宋溫涼到身邊,問她安好,盯住了刀觀。

刀觀看他二人相處,未再多說,隻道:“我是來要你履行承諾的。回溯法陣可研究出來了?”

辜無眠道:“正缺一名靈力深厚之人開陣。”

要回溯寧遠遺物上的過去片段是件非常麻煩的事,這於天道本心違背,所以刀觀幾次靠近寧遠遺物都險些入魔。

到最後他隻得在陣法外圍坐下,捏決輸入靈力。

宋溫涼亦作為陣法的支柱之一,站在陣法一角鎮守。

靈氣交織中,魔氣在外圍虎視眈眈。

陣法啟動,光影交錯。

宋溫涼體內的靈氣迅速被抽空了,她咬牙堅持,又見陣法遲遲不成,眼見三人都要陷入困境,她咬破手指,以血畫符,終於使得陣法開啟。

狂風起,三人麵前

開始出現寧遠飛升時的事情。

宋溫涼曾經見過監仙閣內寧遠遺像,不過眼前這人周身氣度比遺像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飛升天雷中,寧遠麵目被天雷照亮,周身靈氣大動,一身淡色衣襟飄飄。

宋溫涼定神看去,卻見得一縷紫黑色氣息於天雷周圍凝饒。

是魔氣。

寧遠飛升時有魔氣窺視。

隨著他斬去凡心、淬煉了法身,天雷中逐漸出現接引的光芒。此刻寧遠麵上卻並無放鬆之態,反而越發嚴肅——最重要的一道天雷來了。

過了最後這一道天雷,他便能徹底飛升成仙。

然而麵對醞釀的天雷,寧遠並沒有下定決心,反而麵上顯露了顯而易見的猶豫。

滾滾天雷之中,馬上要飛升於真仙時,寧遠反倒放棄了,天雷悶轟,湧動著要為他褪去凡骨。

寧遠卻往後退去,踏入了魔氣中。

他頓了頓,似是沒有料到,又擰眉抬頭揮散了魔氣,神色慌張,有些發怔,腳步淩亂地往人間走去。

場景變換,是已經回到人間的寧遠在囑托下一任監仙閣主。

寧遠發梢還有天雷留下的焦褐色痕跡,他尋回監仙閣不知是當真放心不下,還是無處可去的下意識行為。

依宋溫涼看,很像後一種。

這使得她不由得心驚起來。

這樣一位仙尊,修為已經臻於化境,也會有如此軟弱的一麵嗎?

“本尊走後你一定要遵循天道,為凡人申冤。仙門百家,素來隻以自己為主,任由黎民百姓困於囹圄。吾自百年前由天門山悟道,建立監仙閣,授天道,得天運庇護至今,越發深感百姓之艱難……”

宋溫涼和對麵的人一起聽著寧遠囑托,手不自覺板正放在了自己身側,垂首而立,做學生樣子。

這是一位真正的大宗師、眾人喜愛的仙尊。縱觀寧遠平生所尋之路,無一不是利民之路——監仙閣凡人間事必接、按時分派靈符給各地小村中、與各地世家宗門抗衡……

宋溫涼亦很佩服這位仙者。

寧遠是個中年人的相貌。

這並非是其天人五衰將至,更多是因他並非從幼修仙,乃是人生半途時,念凡人生存之艱,受天道所感悟道,是一位真正為眾多凡人發聲之人。

葉祖師等人建立的宗門將修真界一並世家把持靈力、修仙者的局麵衝破,而寧遠所創監仙閣更加製衡了各宗門和世家的關係,至如今,才使修真界之事免予重蹈覆轍。

可此刻,寧遠麵上表情並非得證大道的堅定,更多地透漏出了惶恐。

眼前人聽他說完,久久無言,立誓保證自己絕不會辜負其道。抬眸,卻見寧遠立於窗邊,仰頭看向還在等他的天雷。

魔氣又凝饒過來,似乎要趁此良機將這位大賢引入魔道。

身旁弟子不解問道:“閣主如何不繼續飛升,以證人間大道?”

寧遠此次飛升不光是為了自己,更多的

是為後來之人開路。時人修行從來隻為自己安逸,少有以造福凡人為修行的。今他不到百年飛升,這才能為監仙閣證明其存在的道理和好處。

可……這真的是對的路嗎?

宋溫涼見到寧遠緊攥的手指。

他是預感到了什麼嗎?就好像當初的葉祖師一樣。

寧遠在原地站了許久,神色難辨,腰間僅掛的半截玉佩於悶沉天光下越發顯得溫潤,一如他這個人一般。

最後,思量甚久,寧遠甩袖重新禦劍,準備再度飛升。

此時此刻他道心亂,但卻也無路可退。

他那張中年人削瘦的麵龐上越發仙氣繚繞,整個人骨清神秀,一雙沉靜的眼將周身怔然跟慌亂全部壓下,帶著點不破不立的決心。

風獵獵,其袍袖飛揚。

這第二次飛升最為關鍵,可以解答為何飛身後的寧遠遺物竟然會出現在除魔窟。

宋溫涼及同在觀看的辜無眠等二人凝神聚氣,盯緊了寧遠的身影。

很快雷聲如約而至,將寧遠身影淹沒。

辜無眠眸色漸深。

比起宋溫涼跟刀觀,他對於魔氣更為親近與敏感,所以他看到的跟他們看到的有所不同。

不僅僅是靈氣周圍,那降下的飛升靈光中亦有魔氣的存在,它們一直待在寧遠周身,以至於寧遠頻頻回頭望向他們。

辜無眠知道,若寧遠此時踏進魔道,那可能他便無法作為仙人飛升了。

在飛升的時候,寧遠雖猶豫,可還是沒有選擇那縈繞在他周身的魔氣。

他往上飛升,眾人的視角也隨之往上。直到到達不可窺探的地界,他們處於一片蒼茫之中,再有意識時,急劇地往下墜——到了除魔窟。

“阿涼!醒醒!你醒醒!”

宋溫涼耳邊出現熟悉的聲音,她從往日幻影中掙紮醒來,一睜眼看到了一臉焦急的辜無眠。

原來辜無眠與刀觀早已經退出陣法,唯有她遲遲未能清醒。

這可差點把辜無眠嚇毀了,一度以為刀觀做了什麼手腳,儘管刀觀完全比不得他修為高。

兩個人險些就要刀劍相向。

宋溫涼還沒來的急說話,頓時被辜無眠後怕地抱住了,她仰著頭,跟一旁站著皺眉看著這邊的刀觀對上了眼。

她眨了眨眼,不覺得窘迫,伸出手拍了拍辜無眠的脊背,像是在輕輕地給遠離狼群後又撿到小狼一起生活的神經質的同伴順毛。

刀觀覺得這二人實在有些不靠譜、不理智,甚至有些紮眼了。

他以前見過辜無眠一麵,完全不是這樣患得患失的家夥,他是連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的,誰料如今竟如此軟弱起來。

倒也不能說軟弱,畢竟在宋溫涼沒醒來之前,他身上的殺氣險些讓刀觀直接入魔。

隻是刀觀討厭這樣有明顯軟肋的家夥們,尤其是在他還拿捏不了這軟肋的情況下。

宋溫涼看起來天真爛漫,可做出的事情總出

人意料,也一點不聽他的建議,既不愛麵子也不愛權錢。如今又有辜無眠這個瘋子做她的後背,實在讓人頭疼,不知他二人到底會給他帶來災禍還是意想不到的動亂。

眼見辜無眠抱夠了又一句一句詢問她有沒有事,刀觀終於忍不住出口,提醒一下他二人,他還在這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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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陣法中看到了什麼?”

他聲音平淡且涼,但沒能打破辜無眠焦急的節奏。

辜無眠摸摸宋溫涼的耳朵,牽牽宋溫涼的手,道:“當真沒事?是不是天道……你可有忘了什麼東西?”

自從宋溫涼同他說了葉落雨二人的事跡後,辜無眠的憂慮就深深地刻入了自己心裡、肺腑,如今慌了神,平日裡的偽裝也就沒有了,盯著宋溫涼問起來。

宋溫涼連忙道:“沒有!我沒事,我——”

她擰緊了眉毛。

刀觀語氣中不由得帶了點嚴厲道:“你放開她,讓她說!”

辜無眠回神,看到宋溫涼擔憂地看著自己的目光,不由得頓了頓,稍微鬆了鬆手,讓她得以恢複自由。

宋溫涼再度張了張唇,然而什麼也說不出。

或者她說出了,但刀觀二人卻沒辦法理解。

刀觀顯得很焦躁。

在他與辜無眠離開法陣的時候,她到底多看到了什麼?

直覺告訴刀觀,這很重要。

他驅動了自己的法器,試圖護在眾人周圍,以抵抗天道,然而徒勞無功。

宋溫涼心驚膽顫地看著刀觀逐漸偏執與布滿血絲的臉。

辜無眠有些嫌棄地扯著宋溫涼離遠了,道:“你若是想入魔就快點入,搞得跟要變異一樣做什麼?”

這不著四六的話一出衝破了些壓抑的氛圍。

刀觀氣沉丹田,劍在自己手臂上劃過,血流如注,將魔氣再度壓下去,他的麵色也恢複正常。

看著地上的血,宋溫涼忍不住上前一步,辜無眠拉住她,心裡越發看刀觀不順眼。

他們嘗試了一些辦法,但卻始終沒辦法搞清楚宋溫涼到底要說什麼。

最終宋溫涼隻好簡單道:“我們得去除魔窟。”

她在最後看到的事情,如果說出來,不說凡間,整個修真界都要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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