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安沒想到自己會走到這一步。
她費儘心機趕走了宿淼, 把宿淼的婚事攪黃了,怎麼又蹦出個代曼呢?
書裡有這個人嗎?
她縮在床角,抱著頭, 痛苦地回憶著原書的情節。
原書是一本抱錯文, 跟大部分抱錯文不同的是, 兩個被抱錯的女孩從頭到尾沒有交集過, 真團長千金成了市井小民的女兒,從小就幫著家裡做家務, 等有了弟弟後又開始幫著大人帶弟弟。
還沒成年就代替四姐嫁給一個什麼廠主任的傻兒子。
婚後她的生活並沒有得到改善, 傻子丈夫不懂彆的,卻被公婆教了洞房那些事, 她懷孕了, 她生孩子了……而後就是為了孩子忍耐了一輩子。
她勤勞、她堅韌,但她的一輩子都在被人安排, 上了年紀後又被子女束縛著……
而假的那個呢, 被團長一家如珠如寶的寵著, 年輕時任性妄為, 卻嫁了個不錯的男人,後來更成了市長夫人, 一輩子都沒受過罪, 沒為錢發愁, 更沒為兒子的前程著過急。
兩位對比人生的主角僅僅在大結局時見了一麵。
彼此都視對方為路人甲。
當她穿成車多餘後, 梅林簡直絞儘了腦汁,她一定要改變這種命運。
平凡勤勞的主角確實有正麵影響, 作為讀者她不介意。但當她成為了對方,梅林忍受不了生活裡的種種折磨。
所以她製定了炮灰拯救計劃。
她故意撞到宿家的兒媳婦,用那張相似的臉直接找上宿衛國, 並當機立斷趕走了宿淼。
她還有了新名字。
不是車多餘,也不是穿書前的梅林。
她叫宿安。
宿安起初想循序漸進,徐徐圖之。畢竟按照書中的劇情線,距離蔣陸和宿淼結婚的時間至少還有兩年,可令她沒想到的是,這個時候的蔣陸竟然有對象。
並且他很重視對方,竟不露一點風聲就把人帶回來了。
事情發生了變化。
“
……安安,你在屋裡嗎?蔣琴來找你玩了。”宿安蜷縮在床上,門外有人敲門,傳來大嫂吳紅玉的聲音。
她不耐煩地拿被子往頭上捂著,又聽她提到蔣琴,她眼珠動了動,騰地一下從床上彈坐起來:“在,我馬上下來。”
她不喜歡吳紅玉。
宿安看得出來,吳紅玉更喜歡那個冒牌貨,對她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姑子並不是很歡迎。
嗬,不過她也不在乎,現在她得意,後頭等宿池被人牽連,她有的是時候哭呢。
宿安打開衣櫃,見櫃子裡就那麼幾身衣服,她又氣得想摔東西泄憤。
心道,還說歡迎自己回家呢?她都回來快一個月了,宿家就給她置辦了這麼幾套衣服,衣櫃裡空空蕩蕩都沒掛滿,不像宿淼房裡的衣櫃塞得滿滿當當。
這家人真是拎不清。
送冒牌貨房子讓她成功落戶,不用回車家那個火坑,又讓大兒媳給她安排工作……
這心眼都偏到咯吱窩了。
還好她也沒把他們當一家人,等她跟蔣陸完婚,她才不管他們死活呢。
宿安一邊腹誹,一邊換好衣服,擔心蔣琴等不及,她隨便擦了下臉就急匆匆下樓了。
樓下,蔣琴頻頻看表,眼底浮上不耐之色,聽到宿安下樓,她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你怎麼才下來啊,我都等你好久了。走,我喊了楊美香她們,咱們去遊湖啊。”
遊湖,遊湖,怎麼不是遊湖就是逛街!
就不能單獨跟她出去,說說蔣陸的事嗎?
宿安心中嘀咕,麵上卻討好地笑了笑:“行,除了楊美香還有哪些人啊?”
蔣琴撥弄著腕間的手表,眼底迅速閃過不屑。
“就哪些人唄,哎,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你剛回宿家,總得跟咱大院裡的同齡人結交結交嘛。”
宿安不動聲色地問道:“宿淼以前跟她們也玩得很好嗎?”
提起宿淼,蔣琴有片刻怔愣。
說恨吧,談不上,宿淼被趕出宿家後,她其實還有一絲絲同情她。但
若說替她抱不平呢,也不可能。
從認識以來,她永遠低宿淼一頭。明明在大院裡,宿淼身份不是最高的,但她那人就是有一種本事,靠著那張狐媚臉,硬是弄成她比大家都特彆的樣子。大夥兒一提到她,注意力都在她的臉上,根本不管她有多驕縱。
蔣琴就討厭這種靠臉吃飯的女人。
低俗,沒內涵。
但畢竟這麼多年互相討論過來的,讓她說太難聽的話詆毀宿淼,她也覺得跌份。
她想了想,說道:“沒什麼好或者不好吧,反正大家認識了這麼多年,平時肯定會一塊玩啊,等你混熟了就知道了。”
宿淼那人性格那麼討人嫌,怎麼可能有人願意真心跟她交朋友。
這不,一聽她不是宿家人,親生父母隻是食品廠的普通工人,一個個就跟躲瘟疫似的,巴不得宿淼想不起她們。
讓她奇怪的是,宿淼搬出去後還真就一次都沒聯係過大家。
沒聯係她,也沒想過聯係她哥。
這就特彆詭異。
她一直都覺得,宿淼對自家哥哥是有好感的,不然也不會特地給她哥選生日禮物。
宿安似是鬆了口氣:“嗯,不知道她們會不會接納我,琴琴,那些人好相處嗎?”
蔣琴尷尬笑笑:“一般吧。”
“好了好了,你先彆問了,等見了麵就知道了。”
宿安表麵鎮定,內心是忐忑的。
這個年代哪怕再貧窮,再匱乏,大院子弟外表上看著就比普通人強上一點點,但骨子裡的蠻橫是一點不少,他們身上就帶著一股“老子最牛批”的中二氣息。
在宿安看來,這些人中有素質的人真不多。
但沒辦法,她需要融入這個圈子,她需要借蔣琴為踏板接近蔣陸。
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去討好她們,但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樣簡單,到了目的地後,那群人看著她淡淡打了招呼,而後就再也不理她了,她甚至覺得她們交頭接耳時是在笑話自己。
宿安全程強顏歡笑。
回到家後她本想躲在屋裡氣一會兒,哭一會兒。
沒想到柳玉繡見她臉上不好看,便一個勁兒追問。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種說不出口的屈辱似乎堆積到了一定數量,迫不及待想要衝破理智的牢籠,而柳玉繡就是那個發泄口。
“怎麼了,還能怎麼了?我回家太晚了,她們根本不想跟我玩,嫌我不如宿淼,嫌我接不上話,又不是學術探討,更沒有什麼高深的知識,不就是聊誰家出了哪些笑話嗎?我插不上話,怎麼就跟沒文化掛上鉤了?都怪你們,如果當初沒有抱錯孩子,如果我沒有被車滿銅他們養大,今天就不會這麼尷尬,無地自容。”
這一刻她似乎被原身附體了。
好似她真的成了車多餘,好似從前的梅林根本不存在。
她們臉上的嘲笑,鄙視是那樣毫不掩飾,讓她難堪得抬不起頭來。
她知道自己沒毛病,但在那種眼神下,她有種自己不配呼吸,不配跟她們踩同一片地的錯覺。
宿安嚷嚷完,客廳陷入詭異的沉默。
宿衛國先皺起眉頭,而後烱然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宿安被她看得心虛,眼神躲閃:“……我不吃了。”
在大家回過神罵人前,她扔下碗筷,倉皇地躲回自己房裡。
樓下。
柳玉繡臉上難看得不得了,同時,她心裡也覺得痛苦不已。
“……都是柳……做的孽。要不是他把孩子抱走,怎麼會弄到這個地步。”
吳紅玉小心翼翼地覷了婆婆一眼,說:“事情都發生了,咱們難過也沒辦法啊。這都十幾年前的事了,乾這事的罪魁禍首都在爭風吃醋中被打死了,再談沒有意義啊。而且,爸媽你們也是受害者,宿安被抱錯的事跟你們又沒關係,她橫挑眉毛豎挑眼的乾嘛呢。”
宿池趕緊掐了她一下。
吳紅玉怒視著他:“掐我做什麼,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她老這樣自怨自艾,難不成咱們日子也不過了,就天天聽她抱怨哭訴,再陪著她一起哭喪臉?你看她回來後
都乾了些啥,知道蔣琴不待見她,她還上趕著討好。”
宿衛國臉黑了黑。
“紅玉——”
吳紅玉略收斂了一些。
但還是心裡憤懣:“我不是對蔣叔家裡有意見,我就是覺得,覺得……咱們不該再放任她,蔣陸明擺著不承認這門親事,他都把對象帶回家了,你瞧,現在大院裡都知道蔣陸在大學裡談了對象。可她呢,還死賴著跟蔣琴走動,動不動就跑到蔣家去,彆人都在笑她沒臉沒皮呢。”
她就沒見過這麼死心眼的姑娘。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看了蔣陸的照片就喜歡得不要自尊不要命了?這愛情還真像龍卷風啊,猝不及防就來了。
照她的意思,蔣陸還是從小看著宿淼長大的呢,從前對宿淼就淡淡的。
現在換成宿安,兩個人從來沒接觸過,也不知道對方的性格,宿安呢,爸苦心安排了高中她又不樂意去念,這樣的兩個人不管是外表還是內心都不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