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路過宿家時, 宿池就站在門口吃花生米,攔了車非得讓韓勒進去喝兩杯。
宿淼哪敢讓韓勒下去。
他臉上的巴掌印這會兒正新鮮呢。
要是被家裡瞧見了還不得東想西想,為她憂心啊。宿淼找遍了借口才糊弄住宿池, 讓他以為兩人還有彆的事忙。
一想到宿池揶揄的笑,宿淼渾身不自在。
小屁股在座位上挪來挪去, 一會手肘撐在車窗看外邊飛速倒退的樹影, 一會扭頭佯裝無意地觀察韓勒的側臉。
五六分鐘的路程,韓勒餘光瞥到她換了不下十種姿勢。
跟小孩兒一樣動來動去,簡直像屁股下有釘子在紮她。
等到了家門口,韓勒停好車子,兩人往大門方向走。
宿淼沒有備藥的習慣, 怔了怔:“醫館……呃,我是說醫院晚上有人嗎,我家裡好像沒有消腫的藥膏。”
韓勒:“我那兒有。”
他經常出遠門, 最基本的傷藥常備著。
說著, 牽著宿淼往隔壁走。
宿淼是第一次到韓勒買的這處院子。
看起來比十二號大了一半,不如自家精致, 但視野更加開闊。
入目之處搭著好些施工架子,有些亂。
韓勒提醒:“亂糟糟的,你小心腳下。”
明天他得提醒工人, 每天乾完活後必須把耗損的材料拾掇乾淨,尤其是釘子或者碎木塊,這樣瞎扔在地上萬一傷到人怎麼辦?
宿淼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 等見到主屋,直接傻眼了。
不,那哪是主屋啊,都被拆得隻剩外麵的框架了。
“……這屋子好好的, 你拆它乾嘛?”
韓勒領著她往右側廂房走,隨口答道:“買的時候就損毀嚴重,房梁被卸了幾根,彆的屋子也壞得差不多了,我猜是屋子前主人太招人恨,那些人連地板都給撬走了,就留了個空殼子。與其花大價錢修修補補,我就想,索性拆了建個小洋樓,乾淨又好打理。”
宿淼無語了好一會。
破成這樣,也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錢。
她道:“……離建好至少需要幾個月,咱們新房布置在哪兒,難道,你真打算入贅了?”
這話自是玩笑。
“先說好,我不要住在韓家,我不想天天跟人吵架。”
誰料韓勒卻不以為意:“入贅啊,我不反對。”
“……”
宿淼語塞,過了會兒說話都開始語無倫次:“你、你不是當真的吧,你又不靠妻子養何須入贅啊??你彆逗我……”
她當時說入贅是故意氣韓大業和覃美芬,怎會真的讓他成為彆人眼中吃軟飯的廢物。不管其他人怎麼看韓勒,她知道韓勒不是那種人。
或許他心胸寬廣,不在意彆人的眼光。
但她是個俗人,她在意,她不想他變成彆人嘴裡的笑柄。
“彆的姑娘巴不得讓男人入贅呢,你怎麼就這麼害怕呢。”
韓勒從抽屜裡拎出一個小臂長的木箱子,在裡麵扒拉了一會終於找到一管藥膏,他塞到宿淼手裡:“幫我。”
宿淼盯著手上的軟管藥膏,咂舌:“……懶的你。”
韓勒眼底含笑:“就想讓你幫我擦。”
宿淼:“……”
不就是臉腫了嗎?手還好好的呢,這麼一點事都要她來,大男人撒起嬌來……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心底腹誹半天,但身體卻很誠實。
宿淼邊擦藥邊吐槽:“你媽下手真重!”
韓勒:“還在生氣呢?”
宿淼看他一眼,哼哼了兩聲,她確實氣著呢。
尤其是看到被打的人自己都不當回事,她就更氣了。
哪有一個母親一言不合就打人的?還是當著前妻孩子的麵兒。
最可笑的是,韓勒的兄姐絲毫不覺得有問題,仿佛這樣的情形發生過許多次,他們早已經習慣一樣。
宿淼覺得覃美芬的行事邏輯多多少少有點問題,她對韓勒的忽視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的動作很輕,像在做世界上最精細的活兒,輕輕柔柔地將藥膏推勻。
韓勒眼中盈滿了柔情和憐愛。
專注地看著她,隻覺得為他抱不平的宿淼當真讓人愛到骨子裡。
心口處脹得滿滿的。
他突然笑了笑,伸手捏宿淼的臉頰,聲音性感低沉:“好了好了,不氣了,不就是打兩下嗎,我皮糙肉厚沒傷著。”
宿淼拍掉他的手,想凶他吧,但話每每到了嘴邊又自己咽回去。
被親人欺負的是韓勒,他麵上再不在乎,心裡還能一點都不難受?她本就是心疼他,又何苦再用言語挖苦他,反倒讓他來哄自己。
大部分時候,宿淼還是善解人意的,她疼人的方式也很簡單粗暴。
前一秒拍掉韓勒的手,下一刻想通了又主動牽他。
兩人十指相扣。
“那她也不能動不動朝你揮巴掌,要不是你倆眼睛鼻子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都懷疑她是前麵三個的媽,而你則是她從哪個犄角旮遝裡撿到的呢。”
“都說堂前教子,枕邊教妻。你爸坐在那樣的位置,你媽竟然情緒用事到如此地步,他就不怕她那張嘴隨時開罪彆人?”
對兒子吹毛求疵就算了,誰讓是母子呢,韓勒也就嘴上放放狠話,還真不能把她怎麼樣。
但空口評斷丈夫手下將領的能力品性,就不怕傳出去鬨得對方心生怨言,上下不和嗎?
天幕之上,星子閃爍。
窗戶上,影子親昵的挨在一起,可以看出兩人靠得極近。
韓勒麵色淡淡的,半晌後悠悠說道:“隻要韓家不倒,覃家沒有公開與她斷絕關係,其他人隻能忍著覃女士。”
宿淼懂,但她還是替韓勒難受。
她斟酌片刻,到底還是把疑惑問了出來:“……你們家,到底怎麼回事啊?”
怕他多想,宿淼趕緊補充道:“我也不是非得知道什麼,但我們馬上要成為一家人,不弄明白你家的關係,等下次遇上事了我就不知作何反應。”
那樣太被動了。
隻有確定了韓勒對他們的態度,她才能拿捏好分寸。
韓勒沉默。
宿淼:“覺得為難就算了!”
她咬著唇,不禁有些委屈。
既是要做長長久久的夫妻,他怎能把自己當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