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 韓勒動作熟練地刮掉魚鱗,剔除內臟,柳玉繡手上也沒閒著, 小蔥理乾淨, 又將豆腐塊切好,邊忙邊說話。
問他父母最近如何,問他工作安排, 聽到他跟人做生意時,柳玉繡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好好的公家飯碗不要,非得下海。
如今的政策瞬息萬變,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收緊呢, 這出頭的椽子不是那麼好當的。
柳玉繡又接著試探說:“我家這情況,估計大院裡都傳遍了, 你也知道淼淼不是我和老宿親生,她呢,在學習上也沒天分,高不成低不就的, 往後還要你們這些哥哥多幫襯幫襯。如果有那人品好的, 不在乎門第的,你就跟阿姨說說,事成了保準給你封個大紅包。”
韓勒放下手裡的魚:“柳阿姨,您不用試探我。您也知道我是什麼脾氣的人,每天頂著大太陽過來做飯,可不是為了給宿淼當哥哥的。”
“我這人反骨, 也沒那麼高尚。爹媽管不了我的終身大事,也不會管,我也知道, 我可能不是您心目中的女婿人選。一開始我也想等宿淼同意跟我在一塊後再上門拜訪,沒想到今天提前跟您見麵了。”
“這實在很突然。但柳阿姨,我對宿淼是認真的。如果她嫁了我,我會對她好,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如果我做不到,我相信大哥二哥不會置之不理,我保證絕不還手。”
有些人一旦遇見,就再也放不開手。
她就像個小無賴在你心裡紮了根,賴著不願走。
宿淼之於他,就是這樣。他因她,第一次有了最原始的衝動,那種美好的感覺讓他短暫忘卻了記憶中如同蛆蟲交纏在一起的肮臟身體。
而他並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人。
柳玉繡肅著臉,她不喜韓勒的強勢,但又佩服他的坦誠。
說話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看上了就是看上了。
但她還是不放心。
從奶乎乎的小團子到如今的亭亭玉立,她在宿淼身上放了太多太多感情,怎是一句兩句保證就能讓她撇開手
的。
柳玉繡點點頭:“我的女兒我知道,她除了臉蛋長得好看,不能乾,也不勤快,性子呢,更算不得好,有時候倔得氣人。阿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她可能一輩子都做不了賢妻良母。”
宿淼趴在門框偷聽,沒想到自己媽居然這樣評價自己,被臊得臉紅,她趕忙伸長脖子,委屈巴巴地控訴:“媽,我沒你說的那麼壞吧。”
柳玉繡遞了個眼神過去,宿淼趕緊住嘴。
卻不想韓勒哂笑道:“我覺得挺好,我就喜歡這樣的。”
話音剛落,柳玉繡還沒說什麼,就見躲在門外偷聽,萎靡不振的閨女仿佛瞬間注入活力。大搖大擺站了出來,抬頭挺胸,光潔漂亮的小臉繃著,眼中神采跳躍,跟幼兒園小朋友等著老師戴小紅花的沒兩樣。
“很有眼光。”
韓勒:“嗯,那是。”
他憋著笑,麵上一本正經。
心裡有個小人兒在滿地打滾,他的姑娘自戀起來特彆招人喜歡,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睛亮如星辰,情緒讓人一眼望到底。
少女眉梢眼角帶出點點殷紅,隨著她的心情不斷變幻,這般天真稚嫩,便是做出那驕矜的姿態也很難讓人反感,反倒覺得可愛。
讓人想狠狠欺負她,看她紅著眼睛落淚的模樣。
柳玉繡有點納悶,這才幾天啊就被韓勒這個張揚的小子帶偏了。
她還記得剛才自己說了什麼嗎?
說好的跟韓勒沒特彆的關係呢,才半小時不到就眼巴巴的跑來偷聽,聽到韓勒說喜歡她她一點不覺得彆扭,還挺得意……
可柳玉繡認真一瞧,又覺得哪裡不太對。
哪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聽人表白臉不是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她家這個嘛,大方得離譜,連微微泛紅的臉頰都不像是害羞,反倒更像是純粹的興奮——高興自己在彆人眼裡是非常美好的存在。
明擺著沒開竅呢。
這麼一來,柳玉繡也不再嚴肅著臉,反倒對韓勒和顏悅色起來:“看看,她光長個頭沒長心呢,淨浪費家裡的糧食了。”
她尋思自己也不必太當真,
女兒懵懂著呢,嘴上說得頭頭是道,擇偶條件好幾項,其實根本不明白情愛是什麼玩意兒。
再者,十七八歲的孩子平日再乖巧,骨子裡總是留有一分叛逆,父母越反對的事她們越想乾。
倒不如順其自然。
不把韓勒看作拱白菜的豬後,柳玉繡越跟他交談越覺得傳言有誤。
韓勒這個人狂是狂了點,為人卻很真誠,也不像其他人說的那樣不學無術,做生意也是實打實的,不是吹出來的空話,雖然她聽了半天,也沒懂程控交換機是什麼。
但隻要肯踏實乾,以後總不會太差。
說句現實的,憑韓覃兩家的背景人脈,就算是頭豬,隻要稍微有點進取心,都能飛上天。
這麼一想啊,柳玉繡覺得他也不是那麼差。
尤其是不靠家裡吃飯這一點,柳玉繡簡直不能再滿意了。這意味著他有能力實現自己的想法,父母對他的掌控力會非常低。
女兒要是嫁給這樣一個人,日子不會差到哪兒去。
當下又問了幾句,問韓勒下鄉時都做過些什麼,韓勒便說了自己下鄉時幫著當地農民建立木材廠,發展特色產業的事。柳玉繡一聽,臉上笑容加深:“鄉下排外,你能取得他們的信任,本事不小啊。”
韓勒本就有意表現,自然趁熱打鐵,一頓飯吃下來,柳玉繡已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了。
再回頭瞅宿淼,正捧著湯碗小口嘬著,一臉幸福。
柳玉繡扶額,就知道她根本沒注意兩人的對話。
最後她說:“碗留給囡囡洗,小韓啊,你先送我回梧桐街吧。”
韓勒聽這話,明白柳玉繡態度已經軟下來了,至少不像一開始那樣覺得他完全不合適,她已經將自己納入了考察範圍,趕緊應道:“好。”
宿淼:“嗯嗯,你們路上小心啊。”
這幾天的碗都是她在洗,由一開始的排斥嫌惡到現在接受良好,不需柳玉繡交代,宿淼已經非常自覺地把洗碗當成自己乾的活了。
韓勒點頭,便跟柳玉繡一道走了。
宿淼將他們送到大門口,連說幾句動聽話把柳玉繡哄得心花怒放。等柳玉繡上車後,韓勒逮著機會揶揄道:“你這嘴巴怎麼長的,挺會哄人開心。”
他算是明白了宿池一大家子為什麼這麼疼她的原因。
小嘴甜的哦,能膩死人。
宿淼呲牙,一臉無辜:“你作甚汙人清白,我這是發自肺腑,出自真心。”
韓勒:“是嗎?哼,小騙子。”
宿淼瞪圓了眼睛,軟軟的吼他:“你怎麼那麼多話啊,趕緊走吧。”
巷子沒隔上兩戶牆上裝有路燈,昏黃的燈光在路上留下一個個光圈。韓勒背對著光,宿淼看不清他的臉,隻能聽到他輕輕的呼吸,以及略顯低沉的笑聲。
夜色朦朧,他高大的身影擋在她麵前。
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顯得那樣親密,心裡忽然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宿淼收回視線,看著自己的腳尖:“你開慢點,一定要把我媽安全送到家。”
韓勒笑了下:“好,把門關好,晚上做個好夢。”最後幾個字,他說得很輕,似是在故意撩撥。
宿淼耳根發燙,她舔了舔嘴唇,小手胡亂扇風,心虛地移開眼:“噫,這天真熱哎,嘿,嘿嘿嘿……”
韓勒伸手,大掌在她頭頂亂翹的兩撮呆毛薅了兩下:“是,熱得頭發都立起來了,跟小狗還挺像的。”
逗完人,他一下躥老遠,趕忙上車了。
宿淼愣了會兒,反應過來就聽到韓勒爽朗到討人嫌的笑聲。
“宿小喵,呆了吧唧。”
宿淼:……
好賤!她決定了,這條魚的編號得從1換成n+1。
宿安接了萍萍回家,看柳玉繡遲遲不回來便有些神思不屬。
她一會兒看看牆上的掛鐘,一會兒到大門口左顧右盼,整個人顯得坐立不安,惹得吳紅玉頻頻看她,忍不住好一通問。
宿安將在文化巷見著男人給宿淼做飯的事說了,又問她韓勒是誰,是不是家裡認識的親戚?
“哦,你說韓勒啊,那是韓首長家的老幺,就是咱們大院
長大的,媽認識他不稀奇。”她當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呢。
原來就這??
韓首長????
宿安傻眼,這是書裡沒出場過的人物。
意味著韓首長跟故事主線完全沒有交集。但現實是,韓首長的兒子在向宿淼獻殷勤。
怎麼會呢。
她是女配不是嗎?
女配就該天然襯托女主不是嗎?
宿安心亂如麻,再一次體會到這本全程喂shi的書有多惡心人。
事事順心的女配以及跟痛苦磨難頑強鬥爭的女主……打著爽文標簽,實則全程憋屈到爆,直到大結局,女主身世也沒揭開。
作者還舔著臉替自己辯解,說女主成長線明確,精神世界非常充實,遠比女配過得有意義,讀者應該走出舒適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