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是上下屬關係, 加之大院裡各家住得近,家裡的小孩幾乎是一塊玩到大的。
看對眼的有好幾對。
像這種情況,由他們告知家中長輩, 但讓雙方長輩定下就好。
也不像外麵的人那樣,需得男方領著媒人再拎著肉、拎著酒上門。
韓大業雷厲風行, 進門就說了來意。
他樂嗬嗬的, 跟昨日罵韓勒的時候判若兩人。
柳玉繡原本對他一人上門有點意見,等聽到韓大業說婚禮前就給韓勒分家,讓小兩口在外頭單過時,她臉上多了一絲笑容。
等韓大業再遞過來一份存單,上麵足有一千八百八十八, 主動說明這隻是彩禮,而不算在分家裡麵。
她的滿意又添了一份。
這份滿意不是對錢,而是對韓大業的看重。
大部分家庭提親時的彩禮都是繞不開的一環。婆家願意給多少彩禮代表對方對新媳婦的滿意程度, 這時候如果給得少了, 娘家還得反複扯皮。
彩禮給1888不算打眼。
但不管放在哪個地方,也不算低。
柳玉繡當即笑得合不攏嘴。
宿衛國表情稍微有點嚴肅, 即使對著老領導,他對嫁女兒這事仍有些不情願。隻是在妻子的眼神示意下,還是從善如流地誇韓勒如何好, 兩人如何般配。
韓大業聽得高興不已,連連點頭。
吳紅玉在廚房忙前忙後,宿池也在裡麵幫忙, 夫妻倆手腳麻利,不到一會兒就做了一大桌菜,大女兒萍萍知道今天這頓飯是要招待小姑父的爸爸,也懂事地幫忙端菜。
就連小樂樂也屁顛屁顛跟在姐姐身邊, 進進出出。
宿池從櫃子裡拿出一瓶瀘州老窖,桌子上三個男人邊喝邊聊,許是今天太高興,韓大業竟喝多了。
他一喝多,話匣子就關不上了。
非拉著宿衛國談心。
又是羨慕宿衛國兩個兒子感情深厚,在各種領域都有建樹,又說韓勒反骨不聽話,跟家裡兄弟姊妹處不好關係。
說著說著,還提起對原配的愧疚。
也說到為了履行對原配的承諾,好好培
養長子成才而刻意毀了韓勒入伍的機會。
韓大業老淚縱橫。
聽得宿衛國心裡一沉,趕緊把聽壁角的大兒子大兒媳趕走了。
自己把韓大業扶到書房歇著。
柳玉繡端著醒酒湯過來,見宿衛國關上門,壓低聲音:“……這醒酒湯??”
宿衛國搖頭:“算了,讓他休息一會兒吧,估計心裡難受著呢。”
“怪誰,還不都是當爹的造孽!”韓大業剛才說的話她也聽見了,柳玉繡這會兒對他可同情不起來。
韓勒跟他們疏遠怨誰呢。
還不是怨他處事不公。就算他是她家老宿的頂頭上司她也得說這話。
是,前頭媳婦替他照顧家裡,又給父母養老送終,人家積勞成疾年紀輕輕就沒了確實可惜。
韓大業心裡記掛她也無可厚非,挺有情有義。
對韓勒他媽沒感情更算不得什麼錯。
反正他們這輩人啊,忙著為生存問題奔波,也沒空想那些有的沒的。就湊合著過日子唄,和誰過不是一輩子?大院裡家家戶戶都這樣,不照樣過得有滋有味嗎?
但把偏心說得如此清新脫俗也是罕見。
老祖宗都說不患寡而患不均,韓勒如果自己沒本事就罷了,偏他有能力也有想法,當爹的咋能為了另一個兒子的前程強行壓著他,不讓他飛呢?
退一萬步說,老大的優秀難道非得老二來襯托嗎?
兄弟倆都有出息,守望相助不好嗎?
得,現在老了開始後悔了。
但這世上哪有後悔藥?更彆說韓勒背後還有兩個舅舅,那覃家還沒倒,韓勒又不是沒靠山,會甘心讓韓成青踩了後再來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戲碼?
柳玉繡把醒酒湯往丈夫手裡一推,歎息一聲,這一家子都是什麼妖魔鬼怪哦。
就沒個拎得清的。
旋即想到什麼,她恍然大悟。
一拍手,笑道:“其實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韓勒跟家裡不親,那咱家囡囡嫁過去多輕鬆啊,頭頂沒公婆壓著,妯娌姑子更不用理會,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越想越是這麼回事。
柳玉繡那是撥雲見
日,心情舒暢。
宿衛國搖了搖頭,神情無奈,但心裡竟覺得妻子說得挺有道理。
韓家提親的消息很快傳遍了。
蔣陸先去了趟韓家,聽韓勒在外麵有住處,他略皺了下眉,很快又舒展開:“能告訴我,他具體的地址嗎?”
韓成雪專注地給指甲塗鳳仙花汁,頭也沒抬:“鴻安路或者文化巷吧,他能去的地方多了,我哪知道。”
蔣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得見韓勒。
他一直覺得自己比韓勒幸福,在韓勒麵前,他其實優越感很足。
想想啊,他有父親的重視,母親的疼愛,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老師、鄰居表揚的對象。而韓勒,恰恰相反,他是暴戾、野蠻的代名詞,大家夥提起他時往往沒幾句好話。
當韓勒從高中退學選擇下鄉時,蔣陸以為他徹底廢了。
彼時年輕氣盛,被周圍的人誇得厲害,便以為自己站在山巔傲視群雄,帶著自以為是的“清醒”,跟同伴們一起嘲諷韓勒,笑他愚蠢,笑他墮落,笑他眼界狹窄。
也笑他丟韓家的臉。
自然,他們也沒討得好。
三個打一個,還被韓勒壓著胖揍了一頓。
後來韓勒漸漸消失在大家的視野裡,沒有人再提起他的名字,蔣陸也不再關注這個“失敗者”。
沒想到闊彆多年,韓勒還會回來,不改傲慢、叛逆依舊。
不爽他的人依舊不爽,不需他刻意打聽,韓勒的消息就不斷傳到他耳朵裡。
沒想到,他竟突然要和宿淼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