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淼回頭瞥了眼門上的窗,沒見到外頭有人,她說:“韓勒忙,今天隻有我來看你。”
她順手將那罐麥乳精還是什麼東西放在旁邊一塵不染的小桌子上。
覃美芬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宿淼,特彆瘮人。
宿淼沒靠過去,就站在原地:“您也甭瞪我,我就是想著你和韓勒那點子血緣關係才來看看你,想提要求那都是不可能的。”
覃美芬:“我沒瘋,韓大業把我關進來就是想報複我!韓勒他是我兒子,他就沒替我說句話?還有韓勒他外公外婆呢,這麼久了氣還沒消嗎?宿淼,我可是你婆婆,你得幫我,你必須得幫我,讓韓勒把我弄出去,他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隻要我活著,他就得孝順我。”
宿淼覺得她怕是真病了。
得了妄想症。
乾出這樣的事,還想著她和韓勒把她弄出去。
宿淼來這一趟,就是幫韓勒刷一下麵子活兒,又不是真心想聽覃美芬過得如何。看她死性不改一點沒為這事羞愧,還理所當然地使喚韓勒。
就生氣。
既為韓勒不平,又心疼他。
哪怕是裝,覃美芬都不樂意裝出一點點愧疚和母愛。
她眼珠兒一轉,故意激怒她:“那不行,認識你的人都當你死了呢,你這麼偉大,為了愛情乾什麼都不磕磣對不對?父母兒子臉上能不能看算什麼?都得為你那齷齪虛偽的愛讓路。你還指望韓勒把你弄出去,你想得真美。”
覃美芬臉色大變,乍青乍紅。
瞳孔放大到極致。
宿淼以為她會被氣死呢,結果她突然笑了:“怎麼,替韓勒打抱不平啊,覺得我虧待他了,跟他同仇敵愾是不是?他對親媽
都這樣,以後等你人老珠黃他不喜歡了,你就不想想會怎麼對你嗎?”
宿淼聳肩:“他怎麼對我你都看不到,因為他一點都想不起你呢。而我呢,最討厭你了,才不會為你吹枕邊風,你就安心在這兒養老吧。”
覃美芬:“宿淼!”
她用力撲騰著,可惜肩膀處和腰上都被長長厚厚的布料縛在床上,就像那砧板上的死魚,拚命跳也於事無補。
嘴裡嚷嚷著:“你,你個野丫頭,我是你婆婆,是你男人的媽,你敢這樣對我?我果然沒看錯,你這種身體裡留著潑婦老賴血的女人就不該娶進門……”
而後跟著一係列嫌棄的話。
宿淼心裡窩著火呢,看她神色越來越癲狂,忍著氣繼續火上添油:“可惜,你這個當媽的管不住兒子,也做不了韓勒的主,不然我還真進不了你們家的門呢。你罵我也沒用,你兒子就是不管你隻管我,不僅韓勒不把你當媽,韓成青也早跟你撇清關係丟下你那兩個小兒子到邊疆去了。你說你又不是隻有韓勒一個兒子,韓勒指望不上,你還可以指望那兩個小的長大了來把你帶出去。這麼想聽人喊你媽,我把那兩個小的帶來看你好不好啊?”
隨著她提起那兩個孩子,覃美芬臉上的癲狂終於變成了痛苦。
且不提她跟韓成青到底是愛多還是欲多,但兩個孩子是她一手帶大,自然要比不長在身邊的韓勒感情深得多。
“不許,你不準告訴他們!”
她嘶吼著,怒視著宿淼。
為數不多的愛子之心讓覃美芬猶如大力士護體,手腳拚命板動,聲音也越來越淒厲,還嚷嚷著要弄死宿淼。
宿淼見狀,知道時機到了,趕緊摁了呼叫鈴。
很快,醫生和護士飛奔過來。
看見覃美芬大吼大叫猶如惡鬼,立刻給她打了針鎮定劑。
宿淼裝出一副嚇壞了的模樣,顫抖著聲音問道:“……我婆婆這病因到底是什麼,好好地,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打了鎮定劑並不會立刻使人昏睡過去,覃美芬聽
到這話肺要氣炸了。
畫皮鬼都沒她能裝!
她望向宿淼所在的方向,目眥欲裂,宿淼嚇得拍胸後退,怯怯道:“媽,我真沒騙你。韓勒真的出差了,爸部隊那邊也忙著,不是存心不來探望你。我,我今天剛出月子就過來看你了,那個補品也是韓勒出差特地買回來的,他真的很惦記你,你要好好聽醫生的話,好好治療,爭取早點回家。”
覃美芬想撕開她的麵具。
但無奈,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皮子越來越重。
她太累了,太困了。
她徹底睡過去後,宿淼又感謝了照顧覃美芬的醫生護士。
沒用幾句話,但她非常懂得交流的技巧。
寥寥幾句,便將一個關切母親卻被公事拖住腳步的兒子的形象立了起來,還故意讓人誤會她因為擔心婆婆的病情摔跤早產,一出月子就立馬來儘孝,領她上樓的護士是個感性的姑娘,聽到這兒一臉心疼地看著宿淼。
沒忍住多了句嘴:“你們得最好心理準備,你婆婆好像病得越來越重了,她……她特彆得意地嚷嚷,說給你公爹戴了綠帽子,罵他不中用……”
護士還是未婚姑娘,說起男人中不中用的問題登時羞紅了臉。
宿淼聽得心驚肉跳,麵上卻波瀾不驚。
語氣特彆無奈:“嗐,你不知道,家裡都快擔心死了。她腦子剛壞那陣子,一會兒說我愛人不是她生的,是她從彆人那兒抱來的,一會兒又說我愛人是她和彆的男人生的……”
說著,宿淼搖搖頭:“這話當時把我們大家都嚇了一跳。還好公爹眼亮心明,沒聽她的胡話,要不然就害死我們兩口子了。”
護士一臉唏噓:“哎,精神病人就是這樣,把夢境當現實,還有以為自己是樹是動物的病人呢。每個病人的病因不一樣,表現出來的形式也不同。宿同誌你放心,我們這裡的醫護人員都很負責的,一定會好好照顧病人。”
宿淼眼泛淚花,感動地握住她的手。
“謝謝,謝謝你,雷護士,真的謝謝你。”
護士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背:“謝啥,為人民服務,應該的。”
宿淼敬佩的看著她,又連連說了好幾次謝謝才離開。
雷護士在門口,看著宿淼走遠的背影,搖了搖頭,歎氣。
路過大廳服務台時,值班護士順嘴問了句:“剛才那個比海報上女明星還漂亮的女同誌是307房的女兒嗎?”
“兒媳婦。”
“307的兒子呢?”
“忙公事。不過我覺得呢,可能是被覃美芬傷著心了這才不願來。但他心裡又惦記親媽,隻能讓媳婦來了。我跟你說人家宿同誌今天剛出月子呢,看著好像很難接近的樣子,其實挺孝順的。”
“唷,人不可貌相啊。說說,307咋把兒子得罪了?”
雷護士看了看四周,湊近了說:“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出去說啊。”
那姑娘用力點頭:“我指定不跟彆人說。”
雷護士:“就是……”
……
覃美芬清醒後鬨得愈發嚴重,甚至在一次用餐時拿筷子差點戳瞎照顧她的那名護士的眼睛,她顛三倒四地罵韓勒和宿淼,不僅如此,也罵韓成青。
除了那兩個孩子,韓家其他人都被她罵了一遍。
還破罐子破摔大談自己和繼子的苟且事跡。
她以為自己這樣說就能逼韓勒和韓大業露麵,到時候她就可以提條件了。殊不知醫院裡根本無人相信她的話。
畢竟,精神病人幻想自己是皇帝是連環殺人犯都是常見的事。
人家還跟她一樣說得頭頭是道呢。
她這樣瞎咧咧,醫院隻會認定她瘋得厲害,根本不稀得搭理她。
這邊宿淼走出療養院,心情大好。
她就猜到覃美芬這種自私的人才不會為誰考慮,肯定會胡說八道。
果然——
她竟然有臉提出軌的事兒。
索性她就先把她可能說的瞎話都說了,以後她再提人家隻會覺得她癔症又犯。
宿淼決定接下來的幾個月都到療養院看看覃美芬。
既能刺激得她更失控,替丈夫報個小仇;又能
進一步混亂醫護人員的判斷,加深他們對覃美芬精神不正常的印象。
這樣,就算哪天她真的魚死網破爆出那兩孩子的身份,也不會有人相信。
宿淼此時還不知道覃美芬後來當真說了她和韓成青的事。
這會兒正悠閒地等回去的公交呢。
回去時3路公交人不多,不像來時那樣站了一路,是坐著回去的。
她到家時韓勒已經下班了。
一推開大門就見韓勒抱著小乖在踱步,又啊又哦的逗著她,宿淼眉心蹙了蹙,幾個大步走上前從他懷裡接過小乖,抱著就往屋裡走,邊走邊小聲抱怨:“院子裡花草樹木這麼多,你也不怕寶寶被蚊子咬了。”
“她才一個月呢,你抱她出來做什麼,萬一被吹感冒了怎麼辦?”
韓勒跟在她屁股後頭:“又沒風。我都問過了,寶寶滿月後就可以抱到室外,我抱她出來曬曬夕陽有什麼不好啊,你看她開心著呢。”
宿淼垂眸。
孩子平抱著,她一手托著孩子的頭,一手托在屁股處,這樣小家夥的嘴巴靠胸口特彆近,許是聞到了熟悉的奶香,她便砸吧著小嘴,在她胸口一拱一拱。
“袁阿姨給小乖喂奶粉了嗎?她好像餓得凶咧。”
“有嗎?”韓勒追上來,跟宿淼並排著走,就看到閨女確實餓狠了,軟軟的小爪子已經開始往媳婦的胸口攀爬了,“哎呀,好像真餓了。”
說完,他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咱們女兒真乖。瞧瞧,餓了都不哭還會自個兒找吃的,真是大將之風啊。”
宿淼趕著回屋喂奶,沒工夫啐他。
“哎,你彆不吭聲啊。”
宿淼頭也沒回:“知道了,大將之風。”
明明是乖乖巧巧的小淑女,以後肯定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才女,哪是什麼大將之風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想把閨女養成女兵呢。
宿淼挺佩服軍人的,但她可不想女兒以後去當兵。
多辛苦啊,還不著家。
她還不得天天掛心她啊,那不行,女兒得乾彆的。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