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如洪鐘。
這一吼不得了,全家都醒了,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宿淼蜷縮在床上,捂著耳朵,沒打算下樓。
她不願讓大家跟著生氣,但也不想再去回憶驚心動魄的那一幕,更不想壓抑著真實情緒做戲,告訴大家她很好,小乖也很好。
她不想。
她牽著小家夥軟軟的手指,心安定些許。
宿淼閉著眼睛,半睡半醒間,身旁多了一道呼吸,而後有力的手臂搭在她腰上,溫熱的胸膛慢慢貼在她後背:“睡了?”
“……唔。”
韓勒低首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大掌往下,包裹住她的手。
她握著女兒的手,韓勒握著她的,靜謐的夜晚顯出幾分溫馨。
“韓成雪的嫁妝被扣下了,二千塊一分沒給。婚後不允許她再回娘家,不管她在趙家過得怎麼樣老頭都不能插手。我聽說趙紅軍前妻的娘家不好相與,咱們一分錢都不用花,隻要找人學上幾句話,那家人就會不停地給韓成雪添堵。”
“……嗯。”她覺得不夠,但在法製社會宿淼想不到能讓她泄憤的好方法:“……你爸說不插手就真的能保證不插手?”
韓勒冷笑:“他不會的。”
他如果心疼韓成雪,韓勒就能做得更狠,韓大業很清楚這一點。
韓勒不僅扣了韓成雪的嫁妝,逼著她寫了懺悔書,簽了名字按了手印,還把她打成了豬頭。
韓成雪口口聲聲說自己隻是嘴巴不把門,不是存心的。
的確,她無意間對兩個孩
子說的那些話確實不能成為韓勒控告她教唆犯罪的有力證據,但他不是法官,他隻是一個為了女兒報仇的父親,他要對付她根本不需要講證據。
捏著那信也不過是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至於韓宏博和韓宏遠——
“過完年,老頭子就送他們到西藏,讓韓成青親自管教。”
宿淼猛地抬頭,不忿地看著他:“就這樣?”
韓勒把玩著她的手指,溫柔地注視著她,慢條斯理道:“安南比不得首都和上海,但咱們靠江,地理位置優越,有工業有沃野,眼下正在高速發展中。不提經濟,單說教育也非西藏能比。”
“淼淼,哪怕今天咱們把兩個小子腿打斷,胳膊打折,待他們養好傷,在彆人眼裡依然是韓大業的孫子,韓軍長家的小公子,該讓著他們的依然得讓著。即便老頭子退了休,他在部隊也有幾分香火情,韓宏博和韓宏遠但凡爭點氣就能跟他那資質一般的爸爸一樣,一飛衝天。”
“就算咱們把他們的罪公之於眾,短期內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他們,排斥他們。但時間一長,人心善變,那些人隻會覺得他們是孩子。既然是孩子,就不應該揪著從前的過錯不放,應該給他們改過的機會,一旦咱們表示不原諒,那些人的言論傷不到你我,可能會傷到小乖。”
“送到西藏就不一樣了。老頭子手伸不到那麼遠,而沒有親爹做保護傘,韓成青也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營長。那邊環境各方麵都比安南差,小孩嘛,一旦離了優質教育的土壤任其肆意生長,他們的未來一眼就能望到頭。你還不知道吧,韓成青已經續娶了,現在的妻子正懷著孕……”
也不排除人到了艱苦的環境裡反倒奮發圖強,韓勒並不在意這個。
等那兩個鱉崽子有本事從西藏回安南時,他的女兒一定能文能武了,到時讓她親自去討這筆賬。
宿淼聽罷,眼底複雜,久久不言。
她竟不知該如何評價枕邊人了。
說不定在韓宏博兄弟心裡,還覺得他寬宏大量,這才心軟放他們一馬呢。
宿淼到最後還是沒說話。
她不知道說些什麼,就算報複回去她心裡也不覺得快慰,彆人的未來再如何黯淡,受再多的苦又怎麼樣,抵不過小寶貝受到的驚嚇。
韓勒了解她,也不再說那些惹人嫌的人,而是說起帶女兒看醫生的事。
“看著好像沒什麼問題,不過我覺得還是到醫院檢查檢查。”
宿淼懊惱地呻|吟一聲,她竟疏忽了:“嗯,明早就去。”
韓勒摟著她的手稍稍使勁:“好。”
至於韓成雪出門子需要親兄弟送她的事,誰愛送誰送去,新娘子頂著一張又紅又腫的豬腦袋,怕是要羞憤欲死,幾個月都不敢出門了。
第二天一大早,韓勒開著車帶著妻女去了醫院。
新年的氣息沒有傳入醫院,依然是純白色的牆,醫生護士們穿著白大褂,臉上的表情也跟平時一樣,醫院這種迎生送死的地方仿佛自帶屏障,外界的喜怒哀樂都進不來。
兒科坐班的是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大夫。
一瞧見小乖手腕和脖子上的淤青,臉色瞬間變得嚴肅,他透過眼鏡打量著韓勒和宿淼,似是在判斷兩人是不是孩子的親生父母。
又瞧小孩兒隔一會兒就扭頭看宿淼,看完就咧嘴笑一下。
顯然親子關係很不錯,這才去掉疑心。
“被人掐的?”
宿淼眼睛又發熱了:“嗯,被兩個不懂事的孩子掐的。”
“昨天她嗓子好像有點啞,我發現時她的臉都充血了,醫生你給她檢查檢查,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喉嚨,會不會影響寶寶發育,醫生?”
付醫生點點頭:“不要著急,可能就是外傷。等我先看看,排查一下。”
他語速很慢,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宿淼在他淡定的目光中,也跟著平靜下來。
“彆擔心。”韓勒握著她的手,安撫地捏了兩下。
檢查的過程很漫長,還透了片。
夫妻倆隻覺得煎熬,每一分每一秒對他們來說都是折磨,猶如淩遲。
“沒有窒息情況,嗓子也恢複得差不多了。但局部組織受傷
了,一會兒到藥房拿點藥膏,每天早晚都塗一次,很快就沒事了。”
聽到這話,宿淼緊繃的精神鬆懈下來,差點腿一軟摔在地上。
“不過——”
“不過什麼,醫生?”
聽到‘不過’兩字,宿淼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麵上儘是焦急。
“小嬰兒正是五感敏銳的時期,有時候不表現出來不代表她們真的沒有受到傷害。所以除了皮膚上的傷,你們還得注意安撫她受創的心,儘量讓她感受到愛,給她建立一個安全的堡壘,讓她潛意識裡知道,她很安全。”
韓勒扶著她,感激地看著付醫生:“醫生,我們會的。”
拿完藥出了醫院,一家三口直接回了文化巷的家裡。
進屋後韓勒才打了個電話回去通知韓大業。
韓大業對於今年一家三口仍然不在家過年的事感到失望,但他心裡也有數,知道發生了昨天那樣的事,韓勒不可能再心平氣和跟大家坐在一塊團年,隻歎了聲氣後便沒再說什麼。
杜金生以為他們年前都不會回來,聽到廚房傳來動靜時,還以為家裡進賊了。
沒想到一家三口都在裡麵。
她驚喜地“哎呀”一聲。
趕緊把手裡的棍子扔開,作勢要趕他們出去:“咋還沒吃東西呢?要吃什麼你們到院子裡叫我啊,咋能把小乖帶進來,一會兒你們煮東西的味道得把她熏著了。”
宿淼抿嘴笑了笑:“她黏人,非得我抱著。”
小孩子看著不記事,但有些經曆又好像不經意地被她們儲存在大腦中了。
隻要她和韓勒在,小家夥就跟從前沒什麼區彆,一樣開朗活潑,見著好玩的好看的她就興奮得哇哇叫。
但隻要他們倆離開她的視線,她就急得大哭。
從前小乖根本不會這樣。
頂多委屈巴巴地看著她,生會兒悶氣。從出生到現在,她其實很少大吵大鬨,真的不開心了,眼睛裡蓄著淚,就一直包在眼眶裡,不掉下來。
現在直接變成了小哭包。
這種情況下,宿淼完全不敢撒手,走到哪都得抱著她,連搖籃、嬰兒車都不好使。
估計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和韓勒都需要花更多的精力和時間,讓她忘記這段可怕的經曆。
“蝦仁炒飯可以嗎?”
韓勒:“杜姨,隨便弄點什麼都行,然後再榨一碗胡蘿卜肉糜。”
杜金生:“成,你們趕緊出去,炒飯時的油煙味孩子聞了會難受。”
宿淼抱著孩子乖乖出去了,等韓勒也出來,她就把小乖遞到他手裡。
雖說女兒瘦瘦的一小隻,還不到十四斤,但抱久了胳膊還是挺酸的。好在小家夥雖然不要嬰兒車,卻認得爸爸的臉,對懷抱換了人沒有太大反應。
韓勒舒了口氣。
“女兒還是最親我了。”
他逗著閨女玩,小丫頭開心地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小胳膊胡亂揮舞,小腿兒也踢來踢去,那個活潑勁兒看得宿淼忍不住笑出聲。
“她到底在開心什麼,小笨蛋一個。”
韓勒斜了她一眼,笑著對孩子道:“怎麼辦,你媽說你是小笨蛋呢,咱們乖乖才不是笨蛋,是最聰明最勇敢的小寶寶,對不對?來,叫爸~爸~~ba~ba~~”
“噗!噗噗!!!”
被噴了一臉口水。
宿淼再也憋不住,笑得直不起腰來。
過了一會兒,她舉起自己的袖子幫韓勒擦臉,邊擦邊笑。
她一笑,女兒也跟著笑。
然後嘴巴裡繼續發出噗達噗達的聲音,韓勒臉上再次沾上口水……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前20紅包
——熊孩子不教了。
誰生的誰教育~~看造化,能好就好,不好拉倒~感謝在2021-07-09 11:42:39~2021-07-09 23:07: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molly 2瓶;米妮、趙鈺穎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