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艘樓船入水營,凱旋的水軍將士們,挾著各自戰果登岸會合。
“主公,末將用軍師之計,已燒斷敵軍鐵鎖陣,全殲江夏水軍,生擒敵將黃射,請主公發落!”
徐盛下船上前,一臉興奮的來請功。
“這一仗文向打得好,他日攻取夏口,文向可稱首功!”
劉備是麵帶笑容,一番嘉許。
徐盛心下暗喜,卻忙謙遜道:
“末將隻是依令行事,若說首功,也該是軍師才是。”
劉備微微點頭,目光回望蕭方:
“軍師能想出這鐵鎖橫江之陣,已是前無古人,更能想出這以火攻破鐵鎖陣的手段,這等智謀,實可謂冠絕天下!”
老劉這高帽子是越戴越高了,蕭方倒有點不好意思回應。
其實這鐵鎖陣,要說前無古人,倒也不算誇張。
曆史上吳國為防範晉軍從上遊來攻,便曾在江中首次設下了這鐵鎖陣,以阻擋晉國水軍。
至於這破陣之法,則是後來滅吳名將王濬,樓船下益州之時,以火攻燒斷了這鐵鎖陣,長驅直入攻破建業,成就滅國之功。
蕭方不過是根據實際情況,從他的戰例庫中,將這鐵鎖橫江之計,還有這火攻破鐵鎖之策匹配了出來罷了。
“咳咳~~”
蕭方便乾咳幾聲,遙指夏口方向:
“估計這個時候,興霸與黃祖也已交手。”
“主公,前路已暢通無阻,即刻順江東下,直取夏口吧。”
老劉收起感慨,一身豪意狂燃,揮鞭向東。
“傳令,水陸大軍並進,直取夏口!”
四萬餘大軍,挾著得勝餘威,浩浩蕩蕩向東而去。
…
漢水上遊,樊城以南三十裡水域。
五百餘艘大小戰船,正浩浩蕩蕩溯流北上。
樓船旗艦上,一麵“黃”字大旗,正耀眼飛舞。
黃祖扶劍傲立,森冷的目光直射前方,眼中是不屑一顧的眼神。
正前方,百餘艘樊城水軍,橫亙在上遊江麵,阻擋住了去路。
“承宗將軍,末將有幾句肺腑之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身後副將蘇飛,猶豫良久後忍不住開口。
黃祖瞥了他一眼,微微擺手,示意他有話便說。
“那劉玄德已儘得南郡,荊南四郡也將傳檄而定,除我江夏郡之外,可以說荊州已儘在其手。”
“這般局麵下,縱然我軍此番出其不意,奪取了樊城,飛以為也無法扭轉大局。”
“劉備最多也就是為之震動,放棄攻我夏口,回師奪回樊城而已。”
“樊城夾在南郡和南陽之間,我軍勢必難以固守,最終將軍還是要率軍撤回夏口。”
“此計隻解一時之危,劉備吸取教訓,做好襄樊守備後,大軍再攻我夏口,那時又當如何應對?”
蘇飛分析了一番局勢,語氣越發凝重。
黃祖神色微微一震,冷冷反問一句:“你到底想說什麼?”
蘇飛深吸一口氣,拱手道:
“末將以為,大勢已定,劉玄德全取荊州已成定局。”
“今景升先公已亡,那二公子不過是蒯越扶持的傀儡罷了。”
“他們主臣與劉玄德有血海深仇,自然不肯歸降劉玄德,故而才要煽動承宗將軍,繼續與劉玄德為敵。”
“承宗將軍何必為他們利用,帶著咱們江夏兒郎,以一隅之地與劉玄德一州之兵死戰,又何必為他們賠葬?”
“末將的意思是,將軍何不順應大勢,為了將軍父子,也為了我江夏幾萬將士謀一條出路,歸順了那劉玄德呢?”
黃祖身形一震,驀的瞪向了蘇飛。
他顯然是沒料到,自己這位心腹部將,竟然會在大戰之前,勸他歸降劉備!
這是動搖軍心啊!
黃祖眼中,迸射出一道怒色。
不過,他卻並沒有即刻發作。
蘇飛分析的道理,他也並非全然不清楚。
劉表當初手握一州之地,都被劉備掀翻在地,落得個身死名滅的經局。
何況是他,現下隻一郡之兵,就妄想能掀翻了劉備?
黃祖雖然自詡為荊州第一名將,雖然性情自負,卻還沒自負到頭腦發熱,目空一切的地步。
強壓下怒意後,黃祖意味深長道:
“你說的這些,本將不是沒有考慮過。”
“隻是那劉備滅了蔡蒯兩氏,荊襄寒士也好,士家豪姓也罷,皆為他所用,他明顯是不打算令某一姓獨大。”
“本將若現下就向他乞降,伱以為,本將這江夏太守的位子,還能保得住嗎?”
“本將這一戰,正是要用一場勝仗,為我們爭得一份籌碼!”
蘇飛恍然省悟,終於明白了黃祖心思。
黃祖並非不能降劉備,關鍵是他投降的底線,是要繼續為江夏太守,繼續擁兵自重。
說白了,就是我名義上可以尊你劉備為荊州之主。
但你劉備給我的待遇,要與劉表時代一樣,準許我仍掌握江夏軍政大權,依舊是江夏的土皇帝。
以劉備目前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勢頭,顯然是不可能答應他這個條件。
所以,黃祖才順水推舟,采納了蒯越這一計,主動奔襲樊城。
他要用一場勝仗,讓劉備見識到自己的實力,逼迫劉備不得不讓步,答應了他的條件。
“末將明白了,將軍這是要以戰促和?”
反應過來的蘇飛,眼神中掠起幾分敬意。
黃祖捋著細髯,冷笑不語。
蘇飛沉默片刻後,卻又道:
“將軍的深意,末將明白了。”
“隻是末將與那甘興霸曾有些交情,此人雖乃水賊出身,卻是一員精通水戰的猛將。”
“當初他以弱勝強,斬殺蔡瑁,便足以證佐他的實力。”
“承宗將軍此番北上,勢必要與此人交手,末將以為將軍務必要小心才是。”
“若此戰有所失利,將軍恐怕不隻失去了與劉玄德談條件的底氣,到時還——”
聽著蘇飛對甘寧如此忌憚,黃祖臉上的冷笑轉眼消失,漸漸陰沉下來。
不等他說完,黃祖冷哼一聲,反問道:
“蔡瑁那繡花枕頭,也配與本將相提並論?”
“莫非你以為,我黃祖連區區一個水賊,都不是對手嗎?”
黃祖語氣中透著霸絕之氣。
蘇飛一凜,眼見黃祖發怒,便不敢再吱聲。
“今日,本將就斬了那錦帆賊,讓劉備知道,這荊州誰才是水戰之王!”
黃祖放出狂言,拔劍出鞘,向前一指:
“全軍聽令,各艦結陣推進,給老夫輾碎敵船!”
號角聲響起,戰鼓聲如雷。
五百餘艘江夏戰艦,滿帆滿槳,向著迎麵的樊城水軍輾壓而上。
似乎是吸取了蔡瑁兵敗的教訓,黃祖並未將旗艦突出上前,而是穩居中軍。
龐大的艦隊,以輾壓之式,溯江而上。
兩軍相近百餘步,江夏水軍箭雨騰空而起,向著樊城水軍襲卷而去。
數倍的箭雨壓製下,樊城水軍立時被壓製到抬不起頭來。
兩軍尚未接戰,樊城水軍中鳴金聲響起,開始掉頭轉向,往上遊退去。
黃祖則催動著他的艦隊,一路追擊而上,要趁勢一鼓作氣直取樊城。
他卻渾然沒有覺察到,漢水兩岸的葦叢之中,一雙雙猙獰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他。
甘寧撥開葦叢,看著一艘艘江夏水軍戰船,毫無察覺的從他眼皮子底下駛過,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冷笑。
“軍師這錦囊計,當真是一招妙計。”
“黃祖這廝以為我被他逼退,卻作夢也不會料到,我最精銳錦帆兵,會藏在兩岸的葦叢之中吧…”
甘寧嘖嘖感慨後,手中鐵戟一揚,厲喝一聲:
“點起烽火,兩岸艨衝隊齊出!”
“隨我從後方殺入敵陣,直取黃祖旗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