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遊十餘裡,新津渡。
一艘艘江東戰船,已經陸陸續續靠岸。
數以千計的江東士卒,井然有序的下船登岸,就地集結列陣。
孫策立於船頭,趕在船未靠岸前,再一次審視地圖。
“鄂山往夏口之間,北麵為山,南麵為江,中間多為湖澤。”
“唯有一條道從各湖澤間穿過,勉強能夠用於行車馬。”
“咱們由新津登陸,望北不出十裡,便可截斷此路。”
淩操指著地圖,為孫策講解著圖上地形。
淩氏雖未位列士族,但也算一縣豪強,早年淩操時常往返於荊州與江東之間,經營一些家族生意。
故淩操以荊州,尤其是江夏的地形,也算頗為了解。
“不愧是公瑾,選的這個截擊之地,真可置劉備死地!”
孫策嘖嘖大讚,遂喝道:
“傳令下去,各船儘快靠岸,務必要趕在劉備率殘兵逃來之前,做好阻敵準備。”
號令剛剛傳下,就看到下遊鄂山方向,隱隱有火光升起,照亮了夜色。
“下遊起火了,主公,必是公覆老將軍火攻成功!”
“周都督的計策成了!”
淩操指著下遊方向,滿臉興奮的大叫道。
孫策笑了。
放聲狂笑!
“公瑾既是吾之韓信,又是吾之張良!”
“我孫策能得這等王佐之士,荊州焉能不得,霸業焉能不成!”
“劉備啊劉備,你那蕭方雖神機妙算,卻終究不是吾公瑾對手!”
“哈哈哈——”
孫策狂笑許久,爾後喝令戰船加速登岸。
須臾,旗艦登岸。
孫策下船上馬,環掃一眼津渡,隻見半數戰船已靠岸,登岸的士卒已有近一萬餘人。
而下遊方向,火光則是愈燒越烈,將半邊天空都映紅。
“公覆老將軍這把火,燒的真是大啊。”
“這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劉備的戰船連同水旱二營,此刻多半已燒成白地。”
“這個時候,周都督應該已統兵殺上北岸,正在追趕劉備和他的潰軍了吧。”
一旁淩操是嘖嘖感慨,言語神情間,毫不掩飾對下遊戰事的樂觀。
聽得他這番話,孫策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火燒劉營的壯闊畫麵。
他仿佛能看到,劉備那東拚西湊起來的水軍戰船,因鐵鎖相連而無法散開規避,隻能儘數被大火蔓延燒毀。
仿佛還能看到,劉備夾雜在潰軍之中,正何等狼狽的棄營而逃,向著他這邊落荒逃來。
“劉備,你縱然命大,逃過了公瑾的火攻,你也休想逃過我的手掌——”
孫策一個“心”字尚未出口。
夜色中,陡然響起一聲刺耳的號角聲。
緊接著,渡頭北西東三麵,千餘支利箭騰空而起,四麵八方突襲而來。
箭襲?
孫策臉上的自負與諷刺,霎時間變成驚異。
箭雨來的太快,他來不及細思,手中銀槍立時舞出一團鐵幕,封住了身前要害。
下一瞬,箭雨落地。
飛蝗般的利箭,儘數被彈落開來。
慘叫聲卻在四周響起。
孫策武藝絕倫,區區箭雨自然傷不到他,但登岸的江東士卒,卻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成片成片被釘倒在地。
“伏兵!渡頭外有伏兵,速速結陣!”
前方響起淩操的大叫聲。
江東軍在短暫的混亂後,急是彼此靠攏結陣,刀盾手匆忙舉盾。
為時已晚。
渡頭之外,無數火把陡然間引燃,亮照了夜空。
一員須發半白老將,橫刀立馬,傲視慌亂的敵軍。
“孫策果然分兵登陸新津,截斷我退往夏口的歸路!”
“軍師真乃神人也!”
黃忠嘖嘖讚歎後,長刀向著敵軍狠狠一指:
“全軍聽令,隨老將一鼓作氣,將江東軍趕下長江。”
“讓他們見識見識,我長沙兵的實力。”
戰鼓聲敲響,打碎了夜的沉寂。
六千餘長沙兵,如潮水一般,向著江東軍襲卷而上。
黃忠策馬提刀,如疾風暴雨般,當先衝向敵軍。
劇變太快,江東軍來還不及收縮陣形,黃忠已一馬當先殺至。
伴隨著一聲低沉的暴喝,黃忠手中一柄長刀,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當空狂斬而出。
破碎聲與慘叫聲驟起。
阻擋於前的數名江東兵,如紙糊一般,一刀便被斬翻在地。
黃忠勢不可擋,破陣而出。
手中血刀如車輪般,四麵八方亂舞,將左右的江東兵,如草芥般成片成片斬碎於地。
一人一騎,便已衝破了江東軍陣。 <b
r>
隨後而至的長沙兵,如虎狼一般灌入缺口,環首刀瘋狂的斬向驚慌失措的江東兵。
江東軍陣,即刻便被衝開數道缺口,陷入了全線瓦解之勢。
看著節節潰退的己軍,孫策已是滿臉驚愕。
按照原定計劃,他不是該毫無阻攔,順利的由新津登陸,占據地利截斷劉備退路嗎?
怎麼劉備的兵馬,卻搶先一步出現在了這裡?
還提前設伏,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下遊火攻才剛剛開始不久,劉備就算要潰敗,也不可能敗到這麼快吧。
且看敵軍的士氣鬥誌,全然不似潰軍之勢,且進攻的時機也選的極好,正是抓準了他兵馬半渡之時急攻。
這哪裡是潰兵,分明是有備而來,就是為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難道,劉備識破了公瑾的布局,算到我會在此間登陸,便提前派兵前來伏擊我?”
孫策打了個寒戰,腦海中陡然間湧起這驚人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