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劉備率數萬大軍自北而來,兵臨吳縣。
此前斥侯已傳回情報,孫權率五千雜牌軍,已於昨日率軍南逃,吳縣除了百姓外無一兵一卒,已成一座空城。
確保城中無伏兵後,劉備遂才下令,大軍入城。
為最大限度杜絕士卒驚擾百姓,劉備在蕭方的提議下,隻令半數兵馬入城,其餘兵馬於城外安營紮寨。
黃昏時分。
劉備帶著蕭方一行謀士,徐徐由北門入城。
蕭方一眼看去,就看到城門左側城牆塌了數丈缺口,百餘名士卒正在重新修築。
“吳縣乃吳郡郡治所在,這城牆應該會年年修葺,怎麼竟然還會塌了這麼一片?”
蕭方麵露疑色,馬鞭遙指著問道。
劉備瞥了一眼後,輕歎道:
“適才斥侯已盤問過城中百姓,說是孫權臨逃之前,令士卒對吳縣進行了破壞。”
“不光是這裡,還有數段城牆皆被他掘塌,郡府和糧庫等要害之地,也皆被他一把火給燒了。”
聽得老劉此言,左右跟隨的諸將們,無不麵露怒色。
“孫權此賊,胸襟氣量還不及其兄,棄城而逃就逃吧,竟然還做出毀城這種下作之舉,也不怕令天下人恥笑。”
太史慈搖頭歎息,眼中滿是鄙夷之色。
魯肅卻輕歎一聲,說道:
“這孫權平素雖沉默寡言,實則是心機深沉,極有城府。”
“如今看來,當初他向孫策請命,往吳郡募兵,實則是棄孫策而去的脫身之計。”
“不過他應該知道拆毀城牆,燒毀郡府,除了讓人恥笑他氣量狹窄之外,根本於大局無補。”
“以這孫權的城府心機,卻仍做出了這可笑之舉,確實有些讓人意外。”
左右眾將們皆是冷笑,諷刺孫權的可笑行徑。
唯有蕭方,聽得魯肅對孫權的評價,眼中卻悄然添了幾分疑色。
老劉與眾人便沒再當回事,一行人繼續入城。
片刻後,眾人登上吳縣北門,舉目遠望,整座吳縣城已儘收眼底。
城內各種還有數道濃煙未散,顯示著被大火燒過的痕跡。
蕭方四下一掃,果然如老劉所說,其餘三麵城牆,隱約都能看到塌陷缺口。
尤其是西門城牆,近有三分之一的城牆,皆被孫權在臨走之前掘毀。
“吳縣一馬平川,確實無險可守。”
“慈料想他必是率軍南逃,一路退往會稽郡,依托於浙水為天然屏障,以期阻擋我軍於浙水北岸。”
“孫權手中雖隻有五千兵馬,但若運用得當的話,多少還是能給我軍製造些麻煩。”
“慈的意思是,大軍稍作休整後,便輕裝疾行追擊,不給孫權渡過浙水,重新構建防線的機會。”
太史慈畢竟曾輔佐劉繇,與孫策在這吳會大戰過,對吳郡會稽的山河地形是了如指掌,便為劉備獻上一計。
劉備和眾人的目光,隨著太史慈所指,皆是望向了南麵方向。
唯有蕭方一人,目光卻停留在了吳縣西麵方向,眼眸中的疑色越來越濃重。
“景略,子義的方略,你以為如何?”
劉備目光轉向了蕭方。
蕭方沉默不語,目光依舊望向城西方向。
見蕭方這般樣子,劉備神色茫然,也順著蕭方目光望去,除了茫茫震澤之外,什麼也沒看到。
“景略…”
“原來如此,這一招夠陰的啊…”
蕭方拳頭猛一擊城垛,冷不丁這麼一聲,把老劉嚇了一跳。
“軍師,什麼這一招夠陰?”
劉備頓時警惕了起來,忙是問道。
蕭方羽扇向西一指,冷笑道:
“主公,我料那孫權並非是畏戰而逃,他是要水淹吳縣,想畢其功於一役啊!”
水淹吳縣。
四字一出,城頭上一片嘩臆。
老劉雖是臉色已變,卻眼神茫然,未能第一時間領悟到蕭方言下之意。
“仲康,速拿地圖來!”
蕭方令許褚拿來地圖,鋪展在了老劉與眾人之前。
“孫權應該很清楚,他雖坐上了所謂江東之主的位子,卻是要兵沒兵要將沒將,不過是個空架子。”
“就算他棄吳縣南逃,想憑借浙水為屏障負隅頑抗,依舊不過是垂死掙紮,難逃覆滅命運。”
“既然如此,那對孫權來說,唯一活命的機會,就是出奇製勝,一舉重創我軍,方能扭轉乾坤。”
說到這裡,蕭方羽扇往吳縣以西一指:
“吳縣以西,乃是太湖…不,應該叫震澤。”
“近來大雨不斷,江河水位大漲,這震澤也不例外。”
“方料孫權的出奇製勝之策,便是掘震澤水淹吳縣!”
“介時湖堤一掘,洪水滾滾而出,我城內城外數萬大軍,毫不防備之下,便將儘數被淹沒。”
“如此一來,孫權就能不費一兵一卒,便重創我軍,豈非一舉扭轉乾坤?”
蕭方點破了孫權圖謀。
劉備驀然省悟,臉色大變,倒吸一口涼氣。
蕭方羽扇又向城牆方向一指:
“其實孫權臨走之時,掘毀城牆,也並非隻是氣量狹窄,不想讓主公得到一座完整的吳縣。”
“他掘塌城牆,實則是為水淹吳縣,洪流可暢通無阻從缺口中灌入城內,叫我們無從躲避。”
“這也是為何四道城牆中,唯有西麵城牆被掘毀的最為嚴重,隻因震澤位於吳縣以西,一旦決堤淹城,西城牆首當其衝。”
蕭方不緊不慢,將孫權掘塌城牆的動機也儘數點破。
真相大白,老劉與眾將是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