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瓦解。
東門城下,此刻早已被烏壓壓的劉軍圍在鐵桶,數以萬計的劉軍士卒,正向著城牆襲卷而來。
攻城隻在眼前。
這般形勢,還怎麼可能突圍得了?
“難道我陳宮,今日當真要死在這裡不成?”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陳宮咬牙切齒,臉形扭曲著無儘的悲憤。
於是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緒,想要往彆門再去試一試。
為時已晚。
北麵方向,南麵方向,無數的劉軍士卒,已沿著城牆向東門湧來。
主街之上,劉軍的鐵騎已如洪流一般,轉眼間殺至了城下。
陳宮和他不足兩百人的袁卒,已被圍死在了東門城樓之上。
“下相已破,降者免死!”
一員雄健如塔的武將,縱馬提刀,一路殺上了城頭。
手起刀落處,兩名不長眼的袁卒,便被斬翻在地。
殘存的兩百袁卒,戰鬥意誌就此瓦解,紛紛丟棄了手中兵器,跪伏在地投降。
“不許投降,拿起武器,隨我突圍~~”
絕望中的陳宮,似乎精神已然失控,歇廝底裡的揮劍大叫。
袁卒們哪裡還會聽他的話,仍舊是成片成片跪倒在地,戰戰兢兢的求降。
到最後,城樓之上,隻剩下他一人,背靠著城垛,還在喋喋不休的喝斥著跪地的士卒。
“陳公台!”
一個熟悉的聲音,如沉雷般在城樓上響起,震到陳宮耳膜刺痛,猛然間清醒了幾分。
他顫巍巍抬起頭來,便看到一員武將橫刀立馬於眼前不遠處,正冷眼刃視著他。
“張…張遼~~”
陳宮從牙縫之中,叫出了那個名字。
張遼臉色緩和了幾分,開口勸道:
“陳公台,大勢已去,你已無路可逃。”
“放棄無謂的掙紮,向大將軍投降吧。”
“念在當年我們共事一場的份上,我會向大將軍替你求情,或許能饒你一死!”
張遼顧念著舊日交情,想要給陳宮一條生路。
“張遼啊張遼,你一個背主之徒,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勸吾向劉備在屈膝求降?”
陳宮卻非但不領情,絕望的臉上,反倒是扭曲出了諷刺輕蔑的冷笑。
張遼眉頭一皺,冷哼道:
“我張遼原就非呂布部屬,何況我縱然背棄了他,也是在力戰不敵之後。”
“呂布視你為謀主,壽春一役你卻出賣他獨自逃命,你又有什麼資格在此諷刺於我?”
張遼見陳宮不領情,索性也就撕破了臉,當眾揭穿了陳宮的黑曆史。
陳宮被懟,臉色頓時難堪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但那愧疚也不過是一瞬而已。
陳宮旋即昂起頭來,傲然道:
“呂布不過一剛愎自用,反複無常匹夫,無半分雄主之姿,他不配我陳宮為他死節!”
“所謂良臣擇主而侍,我陳宮棄他而去,乃是天經地義,我何需慚愧!”
張遼眼眸瞪大,眼神變的難以置信起來。
他似乎不敢相信,呂布對陳宮何等信任,到頭來卻是一廂情願,換來的是陳宮理直氣壯的背叛。
張遼顧念的那份同僚之誼,就此也煙銷雲散,眼神已為鄙夷與冷絕取代。
“我張遼今日方看清,你陳宮自詡名士,卻不過是一個表裡不一,虛偽無恥的小人!”
張遼眼中殺意湧現,長刀一指,厲喝道:
“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降還是不降!”
陳宮身形一凜,感受到了張遼身上散發出的濃烈殺意。
再逞口舌之爭已無用,今日他若敢不降,張遼必會親手取下他的項上人頭!
深吸一口氣,陳宮一步躍上了城垛,臉上是驕傲自負,諷刺的目光回看向張遼。
“我陳宮乃天下名士,豈能降一個織席販履之徒!”
“張遼,你以為你歸降了劉備,就能謀得一個封侯拜將的大好前程嗎?”
“袁本初四世三公,名滿天下,曹操不是他對手,劉備更不可能是他對手。”
“這天下,早晚是袁本初的。”
“曹操也好,劉備也罷,他們早晚也皆要死在袁本初手中,步呂布之後塵。”
“我陳宮今日雖死,亦是以袁家之臣的身份而死,他日袁氏得了天下,後世史書之上,必會將我陳宮書寫為忠臣。”
“我陳宮此前錯跟曹操呂布的汙點,也將洗刷的乾乾淨淨。”
“而你張遼,隨著劉備的覆滅,你將永世背負上背主之賊的罵名,為後世人所恥笑!”
陳宮自以為是的一番預言後,仰天大笑道:
“今日我雖死,卻能名垂史冊,我是死得其所,哈哈哈——”
悲涼的狂笑聲中,陳宮雙足一蹬,奮然躍下了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