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南岸,楚軍主營。
劉備正立馬於岸灘,遠遠望著對岸易京壁壘。
那一條壁壘,離岸不足五十步修築,高有三丈,裡外三層,皆以土石所築。
除了石築的易京主城外,綿延數裡的壁壘上,箭塔,望樓等等不計其數,形成了一套立體式的防禦體係。
這樣一道壁壘,光遠遠望之,就令人望而生畏。
“當年公孫伯圭,便是在那一座城樓上,舉火自焚的吧。”
劉備抬手遙指對岸那座巍峨的主城樓,語氣之中隱約透著一絲傷感。
畢竟當年他與公孫瓚師從於大儒盧植,有著深厚的同窗之誼。
自己能做上平原令,還是公孫瓚的保舉。
雖說當初自己先救北海孔融,又應陶謙之邀往救徐州,最終與公孫瓚分道揚鑣,但那份同窗之誼卻仍在心中。
聞知公孫瓚隕命於易京的消息時,他心中著實是唏噓惋惜了好一陣子。
如今立馬易水,親眼看到那位同窗隕命之地,不禁勾起了他幾分傷感之意。
“那城樓還看得見火燒後的煙痕,明顯是袁尚事後修築,應該就是當年公孫瓚舉火自焚之地。”
蕭方羽扇遙指,輕聲推測道。
劉備微微點頭,卻又歎惜道:
“伯圭為人豪義,於孤有提攜幫襯之恩,可惜當年因種種原由,孤去往了徐州,未能與他並肩而戰。”
“孤著實是沒想到,當年威震塞外,殺得諸胡聞風喪膽的白馬公孫,會以舉火自焚這等結局收場。”
老劉的言語中,明顯對公孫瓚的結局深為惋惜。
“公孫瓚鎮守邊地,殺胡無數,確實是有功之臣,亦是難得的當世名將。”
“可惜他這個人,一生太過順風順水,從未受過什麼挫折,這樣的人心氣太高,性子太傲,最容易剛折。”
“故而界橋一戰,他自以為穩操勝算,卻沒想到被袁紹大破,連自己最引以為傲的白馬義從亦全軍覆沒。”
“隻此一戰,公孫瓚便被打出了心理陰影,被打沒了傲氣,打沒了自信心。”
“身為三軍之主,若沒有必勝的信心,又怎麼可能取勝?”
“所以他才會在連戰連敗中,想出了修築易京壁壘,屯糧百萬斛堅守不出,以觀天下時變這種荒唐的手段。”
“公孫瓚輸就輸在,他前半輩子太順,栽了一個跟頭後就再也起不來了。”
“所以說,年輕的時候,吃點虧未必就是壞事。”
蕭方一席話,將公孫瓚敗亡的根源點破。
劉備若有所悟。
“大王啊,公孫伯圭死都死了,你就彆為他傷感了。”
“咱現下已殺了袁紹,又把他兒子逼到了易京,咱們隻要破了易京,殺了袁尚,不就等於給公孫伯圭報了仇麼。”
張飛卻不以為然的寬慰道。
劉備心頭一震,仿佛為張飛的話所提醒,再次望向易京的眼神中,已多了一層意味。
“說起公孫伯圭,臣倒是想起了子龍。”
關羽忽然開口,捋著美髯道:
“當年子龍跟隨大王,咱們一同前去救了北海,又去解了徐州之圍。”
“若非是子龍兄長病故,他也不會回河北奔喪,多半會繼續追隨大王左右。”
“公孫伯圭敗亡後,子龍也沒有音訊,現下也不知他是生是死。”
子龍。
常山趙子龍,那個曾經公孫瓚的部下,白馬義從的統領之一。
關羽是觸景生情,不由想起了這個故人。
“子龍義膽無雙,武藝絕倫,確乃世之奇男兒!”
提及趙雲時,劉備眼中立時神彩飛揚,開口便是一通盛讚。
爾後話鋒一轉,卻又歎道:
“自與袁紹開戰後,孤也曾數度派人回河北,往常山子龍家鄉去尋找子龍,卻始終沒找到他的蹤影。”
“不過以子龍的武藝,隻要沒有死在易京之戰中,便定能保得性命無憂。”
“此番孤拿下易京,收複幽州之後,再廣派人馬仔細尋找子龍吧。”
正當劉備兄弟三人,在這邊感慨舊人舊事之時,田豐收執一道帛書,神色凝重的趕至了河灘。
“大王,右北平田疇來了密信。”
“他在信中稱,烏桓單於蹋頓,不久前率四萬烏桓鐵騎由遼西南下,正一路向易京方向而來。”
“田疇推測,必是袁尚勾結了蹋頓,引得烏桓騎兵前來易京助戰!”
“故田疇便派信使,搶先一步前來送信,以向大王示警。”
烏桓?
四萬鐵騎?
這幾個字眼,令在場所有人,皆是神色為之一震。
劉備感慨變為警惕,忙是接過田豐手中密信。
“袁尚此賊,為與孤為敵,竟不惜勾結烏桓人深入到河北腹地,直抵易水麼…”
看過幾眼後,劉備眉頭深凝,眼中怒色漸起。
張飛立時勃然大怒,大罵起了袁尚勾結胡人。
一時間眾將無不憤慨。
“袁尚此舉倒也不奇怪,現下幽州義軍四起,反抗他袁家的豪傑遍地開花,他是糧草兵源皆失。”
“沒有幽州做後盾,就憑他那幾萬兵馬,怎麼可能守得住易京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