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望著那空蕩蕩的食盒,眼神茫然不解。
失神良久後,他眼眸驀然一聚,身形劇烈的打了個冷戰。
絕望,驚駭,悲涼…
無數負麵的情緒,霎時間從心底湧起,頃刻籠罩了全身。
最後,化做了一抹無奈的苦笑。
“孟德,你我並肩而戰十餘載,我終究還是變成了你的敵人麼…”
荀彧喃喃自語著,顫巍巍的抬起頭來,絕望苦澀的目光,望向了長安方向。
“唉——”
空空蕩蕩的大堂中,響起一聲意味複雜的幽歎。
失望,後悔,幽怨,悲涼…
另一間府堂內。
夏侯尚與董昭正相對跪坐,彼此把酒相敬。
夏侯尚身為宗室子弟,此番曹操稱帝,夏侯尚官爵自然水漲船高。
除天水太守之外,曹操還封他為安西將軍,都督涼州兵馬,爵封略陽縣侯。
而董昭除了進爵鄉侯之外,還升任了太常之職。
二人就此成了國之重臣,秦朝的開國元功之臣,自然是春風得意。
“董太常,吾有一事不明,天子為何要賜那荀文若一個空食盒,還請太常賜教?”
幾杯酒下肚後,夏侯尚不解的目光,抬頭望向了董昭。
先前曹操是給過他密旨的,倘若荀彧不肯接受太傅封賜,仍舊稱呼其為“秦王”,而不肯改口尊稱“陛下”,那麼夏侯尚便將那隻空食盒賜給荀彧。
夏侯尚是遵旨行事了,但以他的智計,卻又想不通曹操此舉的用意。
“食者,祿也。”
“為臣者,食的是誰祿?自然是食君之祿。”
“荀文若自詡漢臣,原本食的乃是漢祿,可現下漢朝已亡,何來漢祿?”
“既無漢祿,那他就隻有食我秦祿。”
“可天子卻賜給他一隻空食盒,這其中寓意,夏侯將軍難道還體察不出嗎?”
董昭手中把玩著酒杯,眼神彆有意味的解釋了一番。
夏侯尚猛然省悟,驚呼道:
“空食盒,寓意著無祿!”
“荀彧既無漢祿可食,天子又不給他食我秦祿,莫非天子這是要逼他——”
夏侯尚話未言儘,目光急是看向董昭。
董昭急是微微點頭,默認了他的猜測。
無祿便是無食,無食就要餓死,曹操這是要逼荀彧自裁呀!
“荀文若乃我大秦功臣,當年呂布竊兗州,若非荀文若……”
夏侯尚話說一半,驀然間想起什麼,又咽了回去。
再說下去,曹操豈不成了逼死功臣,薄情寡義的小人?
“功是功,過是過。”
“功過有時候是能相抵,有時候又不能相抵。”
“荀文若不能順應天命,執意要逆天而行,走到今天這一步,隻能說是咎由自取。”
“路是他自己選,怪不得任何人。”
董昭卻是通透的很,三句不離天命。
就如他當年早早放棄漢朝,投奔曹操,獻計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成就王霸之業一樣。
如今曹操稱帝,他亦是開開心心,毫無心理負擔的接受封賞,做起了開國功臣。
在他眼中,自己所做所為,皆不過是順應天命罷了。
“嗯,董太常言之有理,我大秦代漢,確實是天命所在。”
“荀文若逆天而行,落到這步田地,皆是他咎由自取罷了,怪不得誰。”
夏侯尚念頭隨之通達,重重點頭稱是。
就在這時,親衛匆匆忙忙趕到,闖進了府堂中。
“啟稟將軍,啟稟太常,出事了!”
“荀令君他…他…他服毒自儘了!”
夏侯尚身形一震,臉色驟變,目光急是看向了董昭。
那眼神中,既有震驚,又有佩服。
果然被董昭言中!
荀彧看到了那隻食盒,果真領會了曹操的暗示,終究還是選擇了自裁。
“荀文若,你空有王佐之才,可惜卻不識天命。”
“可惜,可惜啊。”
“昭敬你一杯,你一路走好吧。”
董昭站起身來,走到了堂外,向著荀彧方向舉杯,爾後將杯中酒儘皆傾灑在了地上。
…
時年春,曹操廢漢稱帝,建國大秦。
…
鄴城,楚宮。
金殿之內,一幅巨大的沙盤,已陳列在了殿中。
劉備正與蕭方,諸葛亮,田豐,陳登等眾謀臣,圍觀著沙盤,共商著將來伐秦之戰的用兵方略。
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陳到高舉著一道帛書衝入了大殿之中。
“啟稟大王,關中細作密報!”
“念!”
劉備目光不離沙盤,隻是微微拂了拂手
。
陳到展開帛書,深吸一口氣,高聲宣讀道:
“曹賊於本月初五,逼迫天子禪讓皇位,已謀朝篡位,宣布登基稱帝!”
本是專注於沙盤的劉備,身形驀然一震,猛的抬起頭來,震驚的看向了陳到手中那道帛書。
諸葛亮,田豐,陳登等眾謀臣,無不是神色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