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占星司最嚴重的判詞了,跟“天下即將大亂速速收拾包袱跑路吧”沒什麼區彆,可她占出此類判詞的次數比算出峰主四條腿的次數還多,徐俠對此持保留意見,隻問道:“我對算術不精,但離火卦不該是上上運麼?”
“我也覺得怪。都這樣了,怎麼還走上上運呢?難不成是好事?也不可能。”稚判官咕噥幾句,竟也一副滿頭霧水的樣子,兩人對上視線,徐俠還沒說什麼呢,她便虛虛抬高了半截嗓子,“這次和從前不一樣……”
待她神叨叨說完了一大堆““諸星亂鬥”、“天翻地覆”雲雲,兩人也抵達了峰主腳下,守關鐵童子遠遠打開那道竹門,稚判官還得先去通報,徐俠剛想分彆,對方朝她走近一步,壓低了聲音。
“我打聽過了,今年妖月獵派出的人手是去年的十倍還多,選上你或許真隻是偶然。”她斟酌道,“九重老祖原定出關之時也不是現在。你說……”
徐俠神色微定。
冷風蕭索,縈繞在二人身側,一瞬沉默。
稚判官道:“所以,我還是想問,你到底為什麼會對九重——”
徐俠:“你不想。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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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峰主居所不似其餘峰主那般風雅,路旁草木都長得茂盛,一向無人看管,甚至還有幾隻凡雞狡兔的在樹林裡黑白亂竄,驚起一串麻雀。
神通鑒仍在敬業地裝死,徐俠一路行至晚秋台前,遠遠地望見二峰主背手而立,正觀視這微雨瀟湘的霧色,聽到腳步聲,揚眉道:“來了?”
晚秋二字雖委婉多情,但自二峰主的裝潢風格就能管中窺豹,她本人絕不可能有多“拘小節”,果不其然,穿得樸素利落,一看就是懶得跟你多廢話的類型;她身側立著一黃衣青年,看那把堆金積玉的折扇和腰間掛的一串血淋淋銅板,徐俠心想,這應當就是弟子們口中常提的“拔毛公子”十峰主雁回了。雁過拔毛,清潔溜溜,第十峰掌財務,也算恰如其分。
一下便來了兩位峰主。
徐俠行了個禮,一邊打腹稿,一邊感慨,這長夜峰到底怎麼回事,兩人穿得也太“不正派”了。
此刻她心情輕快,也不全然是因為臉皮厚。畢竟用腳趾都能想得出被叫過來是為了什麼,隻要不是未知,便沒什麼好怕。徐俠甚至還有閒工夫琢磨,有沒有種可能,她能說服峰主把自己從妖月獵名單上勾掉;以及為什麼這弱智神通鑒半天不說話?
怎料她這臨陣磨槍的三寸不爛之舌尚未來得及派上用場,就感到自己眼前一空。
呼吸間,二峰主已至麵前,手背微微拱起,呈鷹爪狀緊扣著頭皮,下一瞬,徐俠聽見自頭頂傳來幾聲令人牙酸的破音,輕重不一,仿佛有什麼堅硬的東西被點豆腐似的點穿了——
如果那東西不是疑似自己的頭蓋骨的話,她都忍不住叫好了。
哇哦!
好厲害的術法!
竟然沒讓她開口,真是最好的決定——不是,哪裡不對吧!!便宜徒弟也是徒弟,哪家好人會沒事把自己徒弟的腦袋當保齡球使?!
“張嘴。”二峰主就這麼拎著她,目光如電,“你與九重尊有前緣?”
就這破問題還值得您興師動眾啊,我不能答麼?
徐俠有一萬句話想說,舌頭卻仍是靜順地蜷在那兒,二峰主一聲張嘴,她的聲音倒立刻從喉眼深處湧出來了:“否。”
二峰主“嗯?”了聲,和十峰主微不可見地對了對視線。
這答案似乎不是很合他們心意。徐俠更想說話了。‘嗯?’什麼‘嗯?’,有前緣才怪吧,那得是什麼款式的烏龜王八精?又是什麼年代的出土文物鬼?
想必二峰主也很快想到了這點,第二個問題便是:“此軀體奪舍而來?”
說實話,這徐俠還真不是很確定。雖說長相沒變,但她明顯能察覺出這身體有點像充話費送的,不大協調,得適應會兒才不摔跤。但她一張嘴,還是答:“否。”
可能保齡球有點燙手,總之二峰主的眉越皺越緊了。
徐俠發現自己頭皮不疼,目前狀況尚好,又開始琢磨起來,這問話的法子她沒見過,應該對施術者有要求,問心不問人,僅答三問?不然一個個排除過去便好了,不必斟酌。
但至於麼?公然調戲下老祖宗而已,罵幾句回去反省得了,何必反應這麼大?
徐俠結合了下方才熟人給的消息,得出個大逆不道的結論:要麼是老祖宗寡得有點久,這幾個小輩終於見著希望,喜不自勝,趕緊來把把關;要麼就是尋舟難得出關,被什麼東西盯上了,幾人正在排查內鬼。
這倒不必擔憂,徐俠回憶了下《蒼生誤我》,九重老祖雖然著墨極少,但還是比倒黴蒼生要能多活些的。
“怎麼說?”十峰主雁回信步過來,“花燈不可能出錯。”
晚秋:“那你意思是我的問心出錯了?”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