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三人逛了一圈,發現這裡壓根沒有客棧這種東西。
徐俠路上攔了個老奶奶問,老奶奶嚼著沒牙的嘴,含含糊糊指著天道:“外邊有……再……翻個三座山……就到……”
這村落本來就沒多少人,怎麼可能有客棧,偶爾來人都是住在村民暫時騰出來的空屋子裡。而且來的人都是跋山涉水來省親的,不是陌生人。小將拿錢去說想暫住一晚,他們不同意,加錢又狐疑地連連擺手,吃了幾個閉門羹後,小將的臉終於黑了。
“這群人怎麼回事?”她怒道,“我給錢難不成還會害人嗎?!”
徐俠去外頭野滾了幾圈,回來時肩上腿上沾了不少野草,聽小將這個口氣,感覺再不製止就要一聲“刁民!”脫口而出了。她拍拍人頭頂,安撫道,“剛才進來時,你們有沒有看到那些石雕?”
村落的草地上胡亂擺著不少形貌模糊的石雕,四處都是,在外頭風吹日曬的,大部分都肢體缺損,隻能看出來是種四足動物,看著有點怪異。
“獅子、貔貅什麼的?”閻笑寒猜測道,“可能這村裡以前也富貴過,門口雕了不少石獅子。隻不過搬走了,又不好帶離,就隨便丟在外麵了。”
“獅子?”小將不耐煩道,“我看著不像獅子,倒像狗啊。先不說這個了,住的地方怎麼辦?難不成要睡大街嗎?”
徐俠:“這還不好辦?”
小將:“給錢都不要,這哪裡好辦??”
徐俠把顫巍巍沒走出多遠的沒牙老奶奶又攔了下來,開始交談。實話說,下山幾天了,兩人從沒見她眼睛睜得那麼大過,眉毛都狀似可憐地耷拉了將近半寸。沒說三句話,便開始幫奶奶殷勤地扇風揉胳膊捶背,陡然化身成了十裡八鄉感天動地的孝子;再不出十句,她“哈!哈!哈!”的笑聲就響亮地傳過來了——
“王奶奶說她家還有兩間屋子空著。”徐俠燦爛道,“走吧,去看看。”
小將:“……”
勞駕問問。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
路中,奶奶癟著嘴絮絮叨叨說了一些關於紫獸莊的傳統。
此地和狐族領地臨近,在妖族未破世而出時便有了不少淵源。狐妖頑劣愛鬨是天性,偷拿紙筆、撕碎書籍、放走牛羊是常事,還尤其喜歡嚇人。它們會用破綻百出的偽裝,在深夜敲響村民的門,黑天下什麼都看不見,一旦人讓它進門,油燈之下,就會看見一張碧眼豎瞳的毛狐臉朝你桀桀邪笑,嚇得魂飛九天都是輕的。
不僅如此,村民在山中還時不時會見到美貌至極的少男少女,獨自站在荒涼偏僻的地方,見人便咯咯笑著,問能不能去家裡吃口茶。一旦詢問其名姓,皆口稱自己為“阿紫”——紫獸莊由此得名。
自然,放進去就等著家畜不翼而飛吧。
不過也有傳說,曾有個村民實在是心眼大如漏鬥,她不僅把狐狸放進門了,甚至還把狐真當成自己素未謀麵腿腳不便的二姨,好吃好喝地放家裡伺候了半月,說什麼都不肯讓人下床幫忙。據說狐妖離去之時滿屋霞光,那人一看,床榻下留了十兩黃金、一筐雞蛋,還有一張糊滿墨汁的字條,上麵寫著:
【你丫瞎嗎!!!!】。
“我祖上說……那時候老人家還管它們叫……仙家。”奶奶在前頭龜速挪步,說一句忘半句,“逢年過節是要……供瓜果香燭的……供過……就不搗亂……”
“原來真的有這事呀?”徐俠在後頭龜速跟,聞言睜大了眼,“沒聽說過!”
奶奶:“真的……我記性……可好了……”
徐俠翹起大拇指:“我也覺得是。這都記得住,奶奶您可太——厲害了!”
奶奶沒明白這孩子給自己豎大拇指是什麼意思,但奶奶高興。
那大概都是幾百年前的老黃曆了。妖族原本和人族之地互不相通,屏障逐漸破損,才偶爾有妖機緣巧合下能穿過來。隻不過那時兩族都不知道此後會有腥風血雨的禍亂大戰,互相都覺得很新奇。妖覺得人很新奇,所以戲弄人玩。人覺得妖很新奇,還具有自己不具有的神秘力量,於是賦予了它們更加神秘的信仰色彩——
仙家、供桌、香燭、抓座,這些到如今早已銷聲匿跡,甚至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的詼諧了。
徐俠耳邊一動,小將傳音道:“此次妖月獵,尋常江湖人隻能逗留在外圍,若要前往狐族腹地和族長見麵,必須有俠令和舉薦書。‘夜眼’的消息說,紫獸莊有彆的方法也可入腹地。”
“夜眼”應該是長夜峰眼線的彆名吧。徐俠頓時了然。
看起來是這樣的,彆人走正規錄取,她們走自主招生。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就這麼慢悠悠走過了大半路,閻笑寒突然抽抽鼻子,道:“有香燭味。”
徐俠抬眼,遠遠的便看到一間屋子前放著兩具靈柩,周圍幾人披麻戴孝,像是在停喪。屋頭外掛了幾寸白布、靈幡,還有個小孩往地上放了朵黃色的野花。
一般這種小村落的靈堂不會設得多隆重,最多相識的鄰居親戚會順帶幫把手,但現在看來,人竟然還挺多的,烏泱泱站了有幾十人,都快把靈柩給圍上了。可他們隻安靜地站在這,並沒有人哭喪,麵色雖然都不好,卻明顯不是悲傷,而是凝重——
徐俠幾步越過老太太,她也聞到了“味道”。
摻雜在香燭味裡,蓋也蓋不住,尤其刺鼻的腐臭味,像是什麼肉類放太久爛了的味道。簡單來說,屍臭味。
注意到又有新人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