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世傑抽出根煙點著,看著
少女窈窕的背影,像是盯著獵物的鷹,“聚焦體壇是什麼節目?”
這節目實在太小,小到廖副台長都沒有印象,“應該是個體育新聞節目。”
“體育新聞?”馮世傑視線意有所指地移過來,吐出個煙圈,“屈才了。”
廖副台長眼珠一轉,“確實,這姑娘形象不錯,馮總您是想——”
馮世傑笑笑,“形象是不錯,但還要再聽話些。”
鐘吟疾步走出大樓,呼吸到新鮮空氣的一瞬,胸腔那種不適才將將褪去。
時節已至四月,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風吹過,斜斜打在身上。
下雨天沒有星星,夜幕漆黑,飄著薄薄的霧。
在台階下,鐘吟看到了撐傘站立的林弈年。他穿著淺色的夾克衫,滿身乾淨清澈的氣質。
鐘吟心中壓著事,話也相應地變少。
林弈年牽著她來到馬路邊,“怎麼了?”
鐘吟想了想,還是沒有將剛剛的事情說出口。
隻是一個插曲罷了。
說了,也隻是徒增煩惱。
她搖搖頭:“可能就是太累了。”
但她知道,林弈年也絕不輕鬆。他很忙,忙得一天隻睡幾個小時,還要擠時間來接她。
“小心,有台階。”林弈年提醒她,邊低頭看手機屏幕,“叫的車還堵在路上,還需要等一下。”
鐘吟把頭靠在他肩膀,“沒關係。”
她話語中透著疲憊,林弈年心情沉下來,有些自責:“下學期,我搬出去,再買輛車送你好不好?”
鐘吟頓時瞪圓了眼睛,“你乾嘛?錢多啊?我不用。”
“但——”
話未說完,麵前停下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後車窗緩緩搖下,剛剛電梯裡的男人挑著眉,輕飄飄的視線掃過他們二人:“鐘主播,又見麵了。”
鐘吟握著林弈年的手頓時收緊,警惕地看著男人,不吭聲。
“去哪兒,”馮世傑像是看不見她的臉色,兀自道,“需要我送你們一程嗎?”
鐘吟抿唇:“不用了,謝謝。”
他摸著下巴笑了,“我也沒彆的意思,就是覺得下雨天,鐘主播還要陪著男朋友等車,實在有些可憐呢。”
鐘吟的耐心徹底
消失殆儘,厭惡地看著男人傲慢的嘴臉,剛要開口,身側的林弈年替她接過話:“這位先生,我們車到了,就不勞您費心了。”
說完,他麵無表情地牽著鐘吟往後,上了車。
有點意思。
馮世傑咬著後槽牙闔上車窗,吩咐秘書:“去查查這個鐘吟。”
“是,馮少。”
上車後,林弈年垂頭,骨節分明的手無意識地瀝乾上麵的水。
氣氛有些沉悶。
“我都不認識他,”鐘吟胸腔燒著火,“真是莫名其妙的”
突然,她的手心被林弈年握緊,後者臉色有些嚴肅:“吟吟,你要小心他。”
鐘吟愣了下:“我明白。”她拍他手背,“他一看就是個花花公子,我不理他就好了。”
林弈年卻並沒有因此好轉,握住她的手更緊。
“我要是再年長些,就更好了。”
鐘吟:“為什麼?”
林弈年揉了揉她的後腦,聲音很輕:“我總是覺得,我照顧不好你。”
鐘吟鼻尖一酸,頭靠在他肩膀:“沒有,你很好。”
好到,她都為自己的動搖而感到負罪和可恥。-
好在電梯裡的這個男人隻是個插曲,之後半個月,就再也沒有在她的生活裡出現過。
鐘吟便將其徹底拋在腦後。
她繼續在學校和實習地兩邊跑,忙碌又充實。
再聽到易忱的名字,是從郭陶口中。
從去年冬天到現在,她和顧旻兩人一追一拒,來回拉扯了幾個月,終於在最近,郭陶鬆了口答應了顧旻的第n次表白。
“到底是誰說,寧願單身一輩子,單身到死,也不會找個弟弟的?”
得知郭陶也叛變組織的那刻,寢室唯一的單身狗鄭寶妮對其報以直擊靈魂的譴責。
“還沒在一起!”郭陶紅著臉嘴硬,“試用期還有三個月!我不滿意要直接退貨的!”
史安安學她語氣:“還沒在一起~”
“靠。”郭陶去掐她臉,“學壞了是吧!”
幾人笑笑鬨鬨地扭打在一起,鐘吟看得彎起眼,繼續看晚上要播報的新聞稿。
郭陶:“顧旻今晚要請咱全寢室吃飯,你們去嗎?”
“去啊
!必須得去,狠狠敲他一頓。”
史安安舉手:“介意帶親屬嗎?”
鄭寶妮戳她頭:“靠你也要虐狗是吧!”
“吟吟你呢?”
鐘吟隨口問:“有哪些人啊?”
“就顧旻他們寢室。”郭陶不假思索,突然,喉嚨卡了卡,嗓音低下來,“哦,好像還有他哥易忱。”
鐘吟手指微頓,喉間一時艱澀,搖搖頭,“我晚上還有直播,可能去不了。”
郭陶聰明地點點頭,沒有多問,“沒事,下次讓他單獨請你!”
鐘吟垂下眼:“好。”-
“觀眾朋友晚上好,歡迎收看正在直播的《聚焦體壇》。我是主持人鐘吟。”
“今天啊,從田徑世錦賽賽場上傳來了好消息。我國跳遠選手孫進在最後一跳中跳出8.38米的好成績…”
畫麵上,穿著淺粉色正裝外套配一步裙的女人從容麵向鏡頭,不疾不徐地播報新聞,嗓音如沐春風般動聽。
她咬字清晰,節奏平緩舒適,聽在耳邊,娓娓道來。
KTV的包廂內,桌上的酒瓶開了七七八八,顧旻對著話筒一頓鬼哭狼嚎。
沙發上,起哄的,聊天的,說笑的,所有聲音嘈雜入耳。
易忱獨自坐在沙發一側,戴著耳機,手機屏幕上,放的就是今晚的直播。
這是個新欄目,還是個插在兩個大節目間的過度,觀看的人數寥寥無幾。
隔著屏幕,他便能再無顧忌地盯著她的麵頰看。
她頭發很長而蓬鬆,稍微靠近,就帶著濃鬱的香氣。眼睛大而明亮,總是好脾性地彎著,閃著瑩潤的光。鼻子直而小巧,每次被他惹生氣時,都會氣呼呼地皺起來。最漂亮的,是她的嘴唇,其實有些翹,但飽滿而有弧度,總是吐出很好聽的聲音。
那天她在樓梯撞進他懷裡後。
從此除了她,就再沒人能進入他的眼。
不然為什麼這麼無聊的直播,他也能一秒不落地看下來,連眼睛都不舍得眨。
直播結束了。
易忱看著黑下來的屏幕,心中重新歸於空落。
“哥!”顧旻晚上喝了不少,紅著臉,跌跌撞撞地朝他走來。
身側沙發下沉,顧旻看了眼旁邊正在唱歌的
郭陶,悄悄抹眼淚:“哥,我好開心。我終於追上桃子了。”
易忱低頭灌酒,很輕地說,“恭喜。”
“嗚嗚嗚,這感情的苦太折磨人了,”顧旻絮絮叨叨,“我這輩子也不要受一遍了。”
易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