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洋洋得意的笑臉卻在下一刻凝固了。
田伯光手臂一痛,一扭頭,就看見一把雪亮的匕首插在他的胳膊上,鮮血源源不斷的從那條結識的胳膊上流下。
澄碧咬咬牙,用力拔出匕首,方向一轉,就向著田伯光的肩背刺去。
田伯光的額頭上似有青筋跳起,他大喝一聲,猛地甩開澄碧,一腳踢開李莫愁。澄碧被他一甩,狠狠撞在牆上,額頭鮮血直流,田伯光一把抓住她的頭發,怒極反笑:“好個小機靈鬼,倒是大爺小看了你!”
說著就要一把扯開澄碧的衣裳,淩/辱加身,“錚”的一聲,正對著他的窗戶忽然破開一個大洞,渾厚的內力被琴聲裹挾著,衝破窗戶紙,直直射向田伯光。
田伯光驚呼一聲,捂住眼睛連連後退。
待他退到牆角,攤開手心一看,手掌鮮紅一片,他的一隻眼睛已然瞎了。
“是誰?!”
江雲樓抱著琴,緩緩走進屋內。
李莫愁大驚失色:“是你?!”
她記不得江雲樓的臉,卻清晰的記得他的琴,一見江雲樓,便記起了那一夜的種種,她冷笑連連:“果真是冤家路窄,怎麼,是陸家的小東西要你替她報滅門之仇麼!”
江雲樓匆匆瞥她一眼,目光很快就落在了田伯光身上。
田伯光被澄碧傷了一條胳膊,又被他弄瞎了一隻眼睛,已然怒極,他怕田伯光會在盛怒之下對澄碧不利,便時刻警戒著。
澄碧見了江雲樓,神情大為動容:“公子!”
江雲樓沉聲道:“到我身後來。”
澄碧聞言,立刻跌跌撞撞的爬起來,衝著江雲樓走過去,她背對著田伯光的那一刹那,田伯光刀尖一轉,作勢就要刺進澄碧背心,江雲樓手上一撥琴弦,排山倒海的內力便衝著田伯光湧去。
鐺鐺幾聲,是刀鋒與琴聲相互碰撞抵擋的聲音,江雲樓一身內力深不可測,連綿不絕,他與人交手之時,最不怕的便是與人比拚內力!
澄碧已經跑至江雲樓身後,她的臉色蒼白,但除了額頭上的傷,其他並無大礙,江雲樓放了心,便專心對付起田伯光來。
那田伯光很快便意識到了比拚內力自己毫無勝算,他眼神一利,冒著廢掉一條胳膊的風險,縱身一跳,拉近了與江雲樓之間的距離,接著橫刀一砍——
“鐺!”的一聲,一柄窄劍架住了田伯光的刀。
李莫愁大聲道:“琴中劍!”
江湖上最有名氣的琴中劍,莫過於衡山派的莫大莫掌門,衡山派又是出了名的喜愛音律……李莫愁心中思緒翻飛,若這小子是衡山派的人,那程英定是被撿進了衡山派門中,自己滅了程英全家,他們之間的仇恨早已經不死不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在她思慮間,那邊的江雲樓與田伯光已經叮叮當當的過了三十來招,刀劍相交,每一次過招都凶險萬分,江雲樓逐漸摸清了田伯光的刀法,應對越發自如,田伯光暗暗心驚眼前之人的悟性居然如此之高,猛然大喝一聲:“臭道姑,動手!”
田伯光不傻,江雲樓進來時李莫愁說的那番話已經表明了二人之間有仇,他雖然不喜歡李莫愁,但眼下的情形自然還是要合力對付他們共同的敵人。
李莫愁聽了這話,反而打消了魚死網破的想法,她冷笑道:“我盼著你去死,為什麼還要幫你?”
田伯光怒道:“你們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李莫愁哈哈一笑,眼神中卻透著徹骨的恨意:“好,我們女人都是這麼不可理喻,我要走了,你就儘管上你的黃泉路罷!”
說著,袖中飛出兩枚喂了劇毒的銀針,直直刺向田伯光的後腦,田伯光大吼一聲,身體扭曲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堪堪躲過了那兩枚銀針,江雲樓橫劍一擋,兩枚毒針撞在了他的劍上,叮當落地。
而已此時的李莫愁,已然破開窗戶逃之夭夭。
田伯光罵道:“最毒婦人心!”
江雲樓亦是冷笑:“閣下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田伯光大笑:“小子,我打不過你,你卻也殺不了我!我問你,你敢殺人嗎?”
他縱橫江湖多年,殺人的劍與不殺人的劍他分的清清楚楚,江雲樓的劍使得漂亮,卻絕不是一把殺人的劍!
澄碧聽聞此言,忙道:“公子,此人武功高強,若是讓他活著跑了,他日定然後患無窮!”
田伯光高聲道:“天下的女人果真如此自私,你為了讓他替你報仇,就讓他手染鮮血,你忍心麼?”
澄碧道:“公子!”
江雲樓蹙眉道:“澄碧,不必與他多費口舌。奸詐之人多巧舌如簧,不必理會,你穩住心神,莫要多聽,莫要多思。”
手腕一轉,劍已插回琴底,田伯光心中暗道一句不好,鋪天蓋地的琴聲已從四麵八方將他圍住,他眼前一晃,屋子裡便多了一個、兩個、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將他包圍在其中,琴聲漸漸變了味,田伯光心神一晃,耳中的琴聲仿佛變成了噬人心魂的魔曲。
他的理智似乎在琴聲中逐漸消散,田伯光大感不妙,他猛然去抓自己胳膊上的傷口,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狠一狠心,他將自己的胳膊往外一扯,撕心裂肺的疼痛使他瞬間清醒過來。
田伯光不敢再聽,亦不敢再胡思亂想,他掙紮著從窗戶衝出去,跌跌撞撞的跑出院門,隻覺得雙腳仿佛踩在雲朵上,根本沒有力氣,那可恨的琴聲仍追逐著他,不肯輕易放過他。
他看見了一道紅色的身影。
大雨中,紅衣人靜靜撐著油紙傘,站在這昏暗的巷子裡。
田伯光瞪大了眼睛。
一枚繡花針,悄無聲息的沒入了田伯光的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