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等你回去,便把我的東西全部燒了,什麼也彆留下,免得日後睹物思人,讓自己不痛快……”
東方不敗終於側過頭,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凝視江雲樓的臉。
“沒、沒什麼的,好哥哥,這世上沒有誰會因為缺了誰就活不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虛弱:“你要好好活著,知道嗎?”
東方不敗搖頭。
江雲樓便費力的湊過去,艱難的吻了吻對方乾燥的唇。
“聽我的話,嗯?這是最後一次了……”
東方不敗執拗的看著江雲樓,不言不語。
他的執拗中透著一股詭異的平靜,江雲樓卻已經無暇去深究其中的含義了。
他側頭咳了兩聲,似乎咳出了血,卻來不及顧及,隻迫不及待的繼續叮囑下去:“你不要……總覺得你跟彆人不一樣,你很好,比這世上大多數的人都要好,是他們配不上你,不是你,咳,配不上他們。”
這是他從不在東方不敗麵前主動提起的話,今日卻不得不提起,不得不囑咐。
“你千萬不要想不開作賤了自己,你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人。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配得上我的好哥哥的……”
說著,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東方不敗隻是伸出帕子,溫柔的幫江雲樓擦去嘴角褐色的血。
江雲樓卻握住他的手腕,執著的索要一個答案。
“答應我,你會好好活下去,對不對?”
“嗯。”東方不敗注視著他,一字一句,回答道:“我答應你。”
“好。”江雲樓再次笑起來,眼圈卻微微紅了,他無力的倒回樹乾上,喘了兩口氣,低聲道:“可不難過歸不難過……你可不能忘了我啊。要是連你也把我忘記了,我就真的要沒了。”
東方不敗恍然記起一年前,他就在這裡,對江雲樓說,‘我會一直一直記得你,絕不會忘記你’,江雲樓便欣然成全了他的情意。
他張了張嘴,嗓子堵的幾乎發不出聲音。
可他看起來還是很平靜,他說:“好。”
夜風吹拂發絲,江雲樓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強撐的一整天的精神也轟然倒塌,東方不敗知道,江雲樓已經撐不下去了。
他覺得冷,渾身都冷,前所未有的冷。
“……我在這裡舉目無親……幸而有你,事事為我周全,我才能……才能過的這樣開心……謝謝你。”
東方不敗沉默的替江雲樓攏了攏披風,沉默的坐在江雲樓身邊,讓對方靠著自己。
他看著拴在不遠處的兩匹馬兒,目光深邃的看不到一絲情緒。
身邊的人氣息奄奄,他就在黑暗裡靜坐,等待天亮,等待身邊的人徹底斷了氣息。
——他壓根就不打算獨活。
……
……
江雲樓覺得自己死了。
他這一生,欠了彆人太多太多,可到死的時候,卻是什麼也沒能還上就一命嗚呼了。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師門,他的東方。
活的可謂無能至極。
一絲光亮透了進來。
江雲樓仿佛是被那道光驚醒了,睫毛顫了顫,很快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是陌生的床頂,江雲樓怔了許久,鼻子才聞到一股熟悉的藥香。
隱隱約約,似乎在什麼地方聞到過。
他躺在床上,看著屋中的擺設,百思不得其解。這整整齊齊的書架,小心珍藏的畫卷,窗台上的一盆蘭花,甚至床尾上綁著的穗子,還有那隨意掛在椅背上的墨色外衣,都給他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他張了張嘴,隻覺得口乾舌燥,嗓子裡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渾身軟的像一攤水,一根手指也動不了,可渾身上下卻清爽又舒適,尤其是折磨他五臟六腑的寒氣,忽然之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是胸口還有些悶罷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門開了。
有人端著水盆走進來,放在床頭,淡淡說了一句:“終於醒了?”
江雲樓如遭雷劈。
顧……顧顧顧……顧閒?!
墨衣男子慢吞吞地挽起袖子,一雙白皙無暇的手拿過一張帕子,慢條斯理的浸了水,又擰了擰,然後搓了一把江雲樓的臉。
江雲樓:“…………”
顧閒責怪道:“你這人,約你在長安見個麵罷了,你就在馬車裡把自己凍成這個樣子,我隻能連夜帶你回萬花穀治病。”
江雲樓一臉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顧閒接著道:“風寒而已,吃幾天藥就好了,幸而沒有引動你體內的寒毒,不然還要更加難受。”
他用帕子擦拭江雲樓的手,一邊擦一邊道:“等你病好了,我再帶你去長安玩。房子已經找好了,隻是離你家有些遠……”
江雲樓張開嘴,發出一聲沙啞的音節,顧閒便停下動作,耐心的問他:“怎麼了?”
年輕的醫者溫文儒雅,正是江雲樓記憶中的友人沒錯,江雲樓卻一臉見了鬼的神情。
“……顧、顧閒……”
他的嗓子沙啞極了,聲音實在是不好聽,他卻根本沒注意到這些,隻是艱難的開口詢問:“我怎麼……會在這裡?”
顧閒輕輕一笑,似乎沒有太在意江雲樓異樣的神情,隻溫聲道:“你不記得了?我們約了在長安見麵,結果那日長安下了場大雪,你的馬車被堵在了路上,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受了凍,在馬車上暈了過去。這裡是萬花穀。”
江雲樓說:“不、不對!我去了錦朝,我明明去了錦朝……”
顧閒狐疑道:“錦朝?什麼錦朝?”
江雲樓心裡一突,忽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力氣,他猛然坐起來,用力握住顧閒的手腕,急切的問道:“東方呢?東方不敗呢?!”
回應他的是顧閒逐漸凝重的神色。
顧閒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眉頭緊蹙,“你這是怎麼了……我這就去叫大師兄來。”
“顧閒!”江雲樓不敢置信的吼道:“東方不敗呢?!”
顧閒皺眉道:“你在胡說什麼?”
江雲樓睜大了眼睛,他怔怔的看著顧閒不明所以的臉,忽有淚珠從眼眶滾落,他頹然的往床上一倒,所有的力氣都在這一瞬間被掏空了。
良久,他輕輕“哈……”了一聲,更多的淚水爭先恐後的奪眶而出,如同決堤。
不過眨眼間,江雲樓已經滿臉是淚,甚至打濕了枕頭。
顧閒站在床邊,冷靜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昏迷了數天,睡得並不安穩,或許是做了什麼夢。長生,隻是做夢而已,不要當真。”
夢……
夢……原來那都是夢啊。
是啊,世上怎麼會有那樣荒誕的事情,怎麼會有什麼幾百年後的錦朝,什麼日月神教,什麼東方不敗——
原來,統統都是夢。
他側過頭,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心裡撕心裂肺的疼,終於忍不住伏在床上,號啕大哭起來。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哭過了。
顧閒看了他一會兒,默默放下浸濕的帕子,轉身欲要離開。
正巧門被再次打開了,東方不敗神色凝重的推門而入,看見床上的狼藉和失聲痛哭的江雲樓,愣了一愣,連忙走過去,一把將他摟進懷裡,焦急道:“長生,怎麼了?哭什麼?哪裡不舒服?”
顧閒告訴他:“這口血吐出來,暫時就無礙了,你給他擦一擦身,新的衣服和被褥都在櫃子裡,我去給他熬藥。”
東方不敗一麵拍著江雲樓的後背安撫他,一麵應了一聲好。
顧閒便毫不遲疑的掀開簾子走了。
江雲樓:“…………”
江雲樓被東方不敗摟在懷裡,淚眼朦朧中,看到了自己雪白的發絲和枯瘦的手,和錦朝時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忽然明白了過來,眼前一黑,險些再次氣暈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江雲樓:mmp(吐血
東方不敗:又怎麼了???
顧閒:不謝,不謝。
最後一段本來在下一章,想了想,還是剪切到這一章來了qwq
啾咪。 .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